顾宜修看着一双儿女，笑得高深莫测：“最重要的是……”
嗯？
还有最重要的？
顾青秋和沈靖鸣都看过来。
“最重要的是……”顾宜修道，“皇上再清楚不过，有女帝陛下在，两国的这次谈判，最终只能在闲王殿下的手里完成，至于建王和勤王……出了大安朝，谁认得他们是谁？”
所以……
这谈判的功劳，注定了只能是燕离的。
至于建王和勤王，就算现在被委派了重任，但谈判是双方的事，只要西离那边咬定了不与建王和勤王谈，那建王和勤王也只能灰溜溜的回京城来。
到了那时，就是燕离先被建王和勤王排挤在先，最后还要替建王和勤王收拾烂摊子。
等到燕离主导下的谈判出了结果……
就算是那些如今支持建王或者勤王的朝臣们，也差不多该看明白局势了。
若是按这样的发展，那这一世燕离的登顶之路，比起前世无疑要顺利了太多。
顾青秋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啊。
无论是景和帝还是女帝，他们为了燕离的将来，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
端阳节一过，建王和勤王就迫不及待地赶往了南安城。
这两人之间的兄弟情，随时能根据形势而变化，才为着阻拦燕离主导谈判而通力合作过，现在两人共同接了这主持谈判的差事，人还没到南安城呢，就已经开始谋划着要如何在谈判之中压过对方成为真正的主导者了。
可以想象，到时候谈判之中，这两人一定不会少搞事。
当然，这些，京城的人们就无缘亲眼看到了。
顾青秋既然已经先一步知道了事情的结果，自然也就不会再去关注建王和勤王。
她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应该说，京城上到达官路人，下到普通百姓，这几日都在关注着同一件事。
永寿公主和萧佑安闹和离的事。
永寿公主在二月二龙抬头那一日顺利产下一子，据公主府下人传出来的消息，知道自己有儿子了，萧佑安高兴得嚎了一整晚。
只能说，繁衍是人的本能。
哪怕是萧佑安这种兔儿爷，也会因为有子嗣了而兴奋成这样。
不过，萧佑安显然高兴得太早了。
永寿公主是生下了这个孩子，但她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的慈爱之心，孩子才一生下来就让乳娘抱去了另外一个院子。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赶紧抱走，别让我再看到他！”
永寿公主自己不喜欢这个孩子，还不乐意让萧佑安去看孩子。
“这是我生下来的孩子，你连个男人都不是，有什么脸面去见孩子？”
打从萧佑安的身世被揭露出来，萧家又被夺了爵，永寿公主就再没给萧佑安留过任何脸面，甚至可以说是把萧佑安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
萧佑安自然觉得屈辱。
可以他如今的身份，以及他那些如今传得尽人皆知的事情，离了公主府，他又能去哪里？
所以，不管永寿公主怎么瞧不起他，不管永寿公主怎么当着外人的面折腾他，他都能冲着永寿公主露出笑脸。
就比如顾青秋先前见着的那一次，萧佑安当时神色阴沉疯狂得似乎随时都要拉着永寿公主一起下地狱，可事后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永寿公主跟前嘘寒问暖。
而永寿公主，也不知是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在面前小心讨好挺不错，还是因为即将临盆没精力折腾，总之那日虽然放了狠话要将萧佑安扫地出门，后来却是并未真的有所动作。
一直到五月十二，永寿公主的儿子百日这一日。
永寿公主可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就算她与萧佑安的那点子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可该有的捧场也是一定要有的，哪怕她并不喜爱她与萧佑安的这个儿子，仍给这个孩子办了盛大的百日宴。
毕竟，公主府那么多的人手，办个百日宴而已，也不需要永寿公主自己操心。
为着这百日宴，永寿公主给京城各家都发了请柬。
顾家自然没人赴宴。
顾青秋和永寿公主之间，可不是什么能在对方孩子百日宴上送上祝福的关系，两人早就已经撕破脸了，顾家无人赴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福安郡主身为皇室成员，却是不能不去。
“青秋，我有预感这百日宴上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我帮你看着，回头再好好与你说……”
福安郡主是这样说的。
而事实确实如此，这百日宴上发生的事不仅是大事，还可以用“惨烈”二字来形容。
“最开始一切倒也正常，虽然永寿和萧佑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两人确实都生了一张好皮相，他们生出来的儿子哪怕才刚满百日，却也能看得出来长大之后容貌定然十分出众……”
这百日宴上可来了不少宾客，众人都想着百日宴上看孩子怎么着都不会出错，于是都纷纷围着孩子夸赞不已。
永寿公主虽然因为萧佑安而不喜这个孩子，却又因众人的夸赞而得意。
到这里，这百日宴上的气氛倒也算是不错。
直到萧佑安来了。
“上次只是听你说起过萧佑安如今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但直到这次亲眼见着，我才知道青秋你还说得保守了……”福安郡主拍拍胸口，“萧佑安来的时候许多人都被吓了一跳，不仅面色惨白，还瘦得跟皮包骨一样，尤其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是直勾勾的，简直让人心里发毛……”
跟那青面獠牙的鬼也差不了多少去了。
顾青秋回想起上次见过的萧佑安，并没有福安郡主所说的这么严重，想来是这几个月里永寿公主没少变本加厉的折腾他。
“然后呢？”武玥也忍不住追问起来。
武玥也和顾青秋一样没有去公主府赴宴。
“然后啊……”福安郡主一副牙疼的模样，“永寿一见着萧佑安来了，也不管在场是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当即就发了脾气，让人将萧佑安撵出去……”
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有人觉得永寿贵为公主，萧佑安又是如今这样的身份，永寿不管怎么对待萧佑安都让人无可指摘，也有人劝永寿至少不要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大动干戈，闹得太过皇上那里知道了也要不高兴……”
永寿公主倒不是多听劝的人，但她想起上次景和帝震怒之下下旨将她和萧佑安绑在一起的事，倒也确实收敛了几分，再没说什么要将萧佑安撵出去的话了。
倒是萧佑安，差点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扫地出门，看起来却是没有任何的怨怼之意，甚至还如往常一样对着永寿公主笑脸相迎。
永寿公主自然不屑搭理他。
“公主，”萧佑安笑着道，“无论如何，你我也是夫妻一场，还有了一个孩子，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公主这么不待见我，我也总是希望公主如愿的……”
当时一众宾客都吃惊不已。
谁也没想到，萧佑安都落得如此境地了，竟然没有死死巴着永寿公主不放，而是想着要成全永寿公主。
永寿公主自然高兴：“你说真的？”
“再真不过了，”萧佑安点头，“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要是说了假话，公主还能饶得过我？”
永寿公主想一想，也确实。
“料你也不敢骗我！”她道。
萧佑安又道：“不过，当初公主与我的婚事到底是皇上下旨赐婚，现在我和公主要和离，怎么着也要先得了皇上的应允……”
确实。
赐婚可不是想和离就能和离的，就算永寿是公主亦是如此，景和帝如今待她本就只是寻常，若是她不得景和帝的允许便要和离，景和帝动了怒，最后倒霉的还是她。
“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永寿公主哼了一声道。
福安郡主说到这里顿了顿，“我发现啊，萧佑安听到‘自知之明’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突然就变得很是扭曲……”
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顾青秋想起上次见着这二人纠缠时，永寿公主就曾指着萧佑安的鼻子说“人贵有自知之明”这种话。
这样一想，萧佑安会受刺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不过，萧佑安的脸色很快也就恢复了正常，他甚至还笑着说，他有法子能让皇上不动怒，还答应他们和离，永寿一听自然高兴，仿如赏赐一般将萧佑安招到了跟前要听他的主意……”
话说到这里，福安郡主心有余悸。
她是刚一出了公主府就叫上武玥来找顾青秋的，所以公主府的百日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还没来得及传开，顾青秋和武玥听到这里都心急不已。
“然后呢？然后呢？”
两人不由出声催促。
“然后啊……”
萧佑安来到永寿公主跟前，看着永寿公主那副“我是屈尊迂贵才让你到跟前说话”的嘴脸，突然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从袖中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来，抬手就往永寿公主的脸上画了过去。
“永寿叫得那叫一个惨烈，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福安郡主不由打个了寒噤。
那把刀子虽然小，但用来划破永寿公主的脸却是轻而易举的，而萧佑安显然对永寿公主也是恨极了，刀子划上去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留力，直将永寿公主的脸划得皮开肉绽的。
福安郡主想起永寿公主面上伤口那翻开的皮肉，以及满脸的鲜血，脸色有些发白。
“我虽然看不惯永寿，也没少与她呛声，可我真没想过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她啊……”福安郡主道，“永寿向来爱惜她那张脸，如今被她看不起的萧佑安毁了容，往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发疯……”
就算出身皇家，有医术最好的太医为她医治，但永寿公主的那张脸，必然不可能恢复如初。
更别说，萧佑安恨极之下，怕是故意寻的一把长满了铁锈的刀子，这样的刀子划出的伤口……
福安郡主不由摇了摇头。
顾青秋和武玥对视一眼。
她们也没想到，公主府的百日宴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早知永寿公主和萧佑安是因为圣旨不得不凑到一起的，但两人之间会闹成这样，也确实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我还以为，顶多就是永寿公主执意与萧佑安和离，把萧佑安赶出公主府……”顾青秋道。
武玥也点了点头，“想来，萧佑安也是知道永寿公主容不下他了，心中又恨极了，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泄愤……”
萧佑安没了承恩公世子的身份，甚至还成了个父母偷情生下的孽种，一旦被永寿公主扫地出门，他怕是连维持生计都艰难，这其中的落差难免让他无法接受。
会做出这种两败俱伤的事，也就不难以理解了。
“当时在场的大多是女客，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可把不少人都吓坏了，后来还是宗室的一位老夫人站出来，让人去请太医，又让人将萧佑安先拿下……”
萧佑安显然也没想逃，一边指着永寿公主那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脸“哈哈”大笑，一边毫不反抗的任人将他擒下。
福安郡主摊手：“现在事情已经禀到了皇上那里，就是不知道皇上要如何定夺了……”
谁也没想到，只是碍于情面去参加个百日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怕是今晚好些人都要做恶梦了。
顾青秋眨了眨眼，伸手在福安郡主的头上轻轻摸了摸。
“摸摸毛，吓不着……”
福安郡主和武玥都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武玥也跟着在福安郡主头上摸了一下，“摸摸毛，吓不着……”
也不知是这样的动作真的有效，还是心理作用，福安郡主倒也真的觉得好多了，心里残存的那点惊吓也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就在福安郡主给顾青秋和武玥说起这百日宴上发生的事时，消息也传到了景和帝的耳中。
时隔一年多，景和帝再次被永寿公主和萧佑安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