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用这时候也来到了老太太的房间。
“周大妈,你好!”
老太太虽然躺在床上,可是精神头看着还可以。
“你好,你好,我听我家顺子说了,你尽管问,我想起来的我就说,想不起来的,我就没办法了。”
老太太说话还算流利,就是说完呼吸有些重。
“周大妈,咱们说话不用那么急,慢慢说,我姓杜,你叫我小杜就可以。我问的问题,能回想起来,咱们就说,回想不起来的,咱们就不用想,直接过了就行。”
杜大用和颜悦色的低声说着。
“唉!老了,就是不行了。年轻时候,用身体用透了,这会儿身子骨就差点了。”
“周大妈,你这年轻的时候,在厂里啥工种啊?”
老太太一听杜大用问这个,立马就来了精神。
其实杜大用也知道老太太年轻时候是做什么工种的,只是杜大用觉得只要这样问起来,才能让询问工作有个好的开始。
“我啊,我是二机厂唯一一个女翻砂工,当年整个翻砂车间,都是老爷们,我进厂时候,我们老主任问我,要去学车床还是学铣床,我去车间转了一圈,我觉得老人家说的劳动最光荣应该就是在艰苦一线,我就去了翻砂车间。”
“一开始真的干不动啊!我回来还得锻炼,那时候人家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我这个姑娘,也把我爹吃的哇哇叫的。”
老太太这会儿,似乎想到了年轻时候的事情,满脸都是乐呵呵的。
“其实那时候累还不怕,可是真的热啊!小伙子,你可能都不知道,一到夏天,那就是我最难熬的时光,现在想起来,真不知道当年怎么过来的。”
“不过翻砂车间工资高,补贴多,这倒是真的。”
杜大用没有任何打断老太太说话的念头,因为有些询问就要有这样的过程,只能等询问对象脑海里面形成了系统性的回忆,才能回忆起更多的事情。
“周大妈,你结婚可是挺晚的,你那时候就开始有觉悟晚婚晚育了。”
杜大用在这中间夹了一句玩笑话。
“嗐!当年哪儿有那样的觉悟,我在家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家里算上我6个孩子,一般人哪儿敢娶我,我妈又不是厂里工人,就在街道上糊火柴盒子,要不是我爹那时候在造船厂上班,工资还行,加上我在厂里的工资,当年大饥荒,我们一大家子早就饿死一半了。”
“我虽然是二十九岁结的婚,可是却是五六年进的厂,我十七岁那会儿二机厂招工,我在街道报的名。”
“周大妈,你这干翻砂干了多久啊?”
“四十五岁,整整干了二十八年,我大儿上高中那会儿,我从翻砂车间出来的,去了二线,在职工澡堂干了五年多,在九零年年初时候,刚好五十岁退休的。”
“周大妈,还记得厂里那个大烟囱吗?”
杜大用开始一点点转移着话题的中心。
“那当然记得,那是在八一年时候新建的,原来的老烟囱是五十年代建起来的,后来跟不上锅炉,在八零年下半年拆除的,在八一年五月份建好的,那会儿厂子里还因为这个,在外面做了一阵子铸件。”
“周大妈,还记得这个大烟囱啥时候就没冒过烟了?”
“九三年过完年以后,从九三年那时候起,以后就再也没冒过烟,好好的厂子就开始走下坡路了,那会儿我才退休三年,刚好五十三岁。小伙子,咋就问这个烟囱的事情啊?”
老太太这会儿才算正八经让杜大用带到了正题上。
“大妈,主要想问问,当年烟囱不冒烟了,家属区有谁家孩子喜欢爬那个烟囱玩。”
老太太听见杜大用这样一说,就开始努力的想了起来。
一边想着,一边还用手指头扳着数着数。
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着杜大用说道。
“咱们家属区总共七十八户人家,当年敢上烟囱的,没几个,我刚刚想了一下,我看见的只有四个,有两个是一对兄弟,他们家老子就是维修烟囱的,属于锅炉房的工人。还有两个孩子也是喜欢跟在那对兄弟后面的。”
“那周大妈还记得他们名字吗?”
“那当然记得,那一对兄弟,他老子姓揭,这个姓很少,一对兄弟是双胞胎,大的叫揭文兵,小的叫揭武兵,现在也不小了,最起码有快三十了。”
“跟着这对兄弟后面喜欢爬高上低的,俩小子,一个是杨振龙的二儿子,杨晓伟。一个是费家俊的三小子,好像叫费拂晓,应该是这个名字,那孩子是天刚亮那会儿从娘胎里钻出来的。”
杜大用这会儿开始记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