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霹雳堂。
雷家堡。
雷家堡,顾名思义,是一处堡垒,占地广袤,最前方便是三处正堂,迎接宾客所用。
正堂之后是三堂正部。
烈火堂,门内研习火药之处;铁山堂,门内弟子修炼拳法内功所在;戒律堂,执掌雷门奖惩。
三堂之后是一大片宅院,雷门中最得意的本家弟子便住在此处,拱卫着最中央那处巨大的本家宅院,四周还有星星落落的小屋子,与庄严华美的本家宅院不同,那些小屋子平矮普通,只有雷门的分家弟子会住在这里。
雷门分家弟子也是有机会得到本堂教诲的。
便如当年位列公子榜,后来成为银衣军侯的灼墨公子雷梦杀;如提着杀怖剑打下半个剑仙盛名的雷门双子之一的雷轰。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违背了雷门“不入军伍”的祖训被逐出雷门,另一个违背了“封刀挂剑”的习俗,一次外出之后便闭关十几年不出。
雷门四杰之中,除他二人之外,雷云鹤在传说中一战青城山,之后不知所踪,以至于偌大雷门,落在了年纪最小的雷千虎的头上,尤其他在当年魔教东征之时,与幽冰长老连对三掌将其毙命,但自己也身中寒毒,直至如今。
这么多年来,多亏了雷轰苦读医书,这才为他续了这十来年的命,只可惜,雷轰到底是半路出家,如今已是快压不住了。
也正因此,雷千虎欲要在自己离世之前,举办这英雄宴,让世人知道,虎死威犹在!
“每次来都在看书,有什么好看的,书中难道就有你想要求的绝世剑术?”低沉喑哑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
这时节分明还是盛夏,天气炎热,说话之人却是身着白虎毛裘,这可是冬日里御寒的绝佳衣料,然而一股寒气还是从毛裘之下散发出来。
男子身形瘦削,缩在毛裘之中,走一步咳嗽一声,显然是身中寒毒,正是如今的雷门家主雷千虎。
他缓步走入院中,便直奔尽头。
这个院落哪怕在分家弟子的住所当中,也很是寒酸。
院中空荡荡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只有正中央有个小秋千,还在兀自晃荡,院落的尽头是一条长椅,长椅上躺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人,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
他面貌端正,眉眼温柔,一身正气,任谁看了也决计认不出他便是当年暴烈如火的雷轰。
那柄天下闻名的杀怖剑,正静静地斜倚在长椅边上。
“儒剑仙看了十几年的书,一提剑便递出了剑仙一剑,怎能说书中无剑术?”雷轰坐起身来,手捧古籍,倒真像个儒生。
雷千虎缓步走来,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如果不是自小便认识你,还真以为你是个勤学苦读的好学生。”
“算算时间,英雄宴应该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怎么有空来看我?”雷轰小心地在书籍一角轻轻一折,旋即合上,放在一旁,这才转头看向雷千虎。
“来与你说几件事。”雷千虎吐出一口寒气,拢了拢虎裘,“第一件,雷云鹤答应回来了。”
雷轰抬了抬眼皮:“我上次去雪月城,本打算堵他,没想到在小桀登楼之后,他便离去了,又去一战赵玉真,此后下落不明,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我是找不到,但总有人找得到的。”雷千虎笑了笑。
“百晓堂会帮我们?有意思。”雷轰挑了挑眉毛,总算是提起了一些兴趣,坐直了身子:“有第一件,便有第二件,接着说。”
雷千虎一手握拳放在唇边,又狠狠咳了几声,这才接着开口:“雷梦杀还活着。”
此言一出,雷轰双眼瞪大,猛地站起,长椅边上的杀怖剑响应他的情绪,不断颤抖,发出阵阵颤鸣,他压下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吞咽下一口唾沫,随后才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当真?”
雷千虎重重点头:“消息是从雪月城传来的,岭南谢家谢烟树,你去过雪月城,应该知道这么一个弟子吧。”
雷千虎眨了眨眼睛,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
“咳,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弟子。”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在李寒衣眼前出了一剑,退去以无双城为首的江湖人之后,连个招呼都没打,便一路回来了,就连杀怖剑都忘了给雷无桀留下。
“我确认过他的身份,的确是雪月城弟子,雷无桀闯登天阁时,曾与他交过手。”说到这儿,雷千虎笑着咳了一声。
说得好听是交手,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打了个照面,根本拦不住。
“那杀哥……”雷轰紧张地看着雷千虎。
雷门四杰之中,雷梦杀年纪最长,其余三人还未出雷门之时,他便已经入了学堂,娶了李心月,生下一女,可以说幸福美满,后来,八王之乱,他入了朝堂,三年之后,又有一子,魔教东征时又领兵抗击北蛮,官拜柱国将军。
彼时,雷轰与雷云鹤方才登上良玉榜没几年,那次之后,金榜封榜,雷千虎也就未能名列其中。
同样出自外门,雷轰对雷梦杀自然最是崇拜,初闻对方死讯,他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时间,也曾与雷梦杀的亲弟雷梦臣大醉数日。
雷梦臣的天赋一般,身子羸弱,那一醉之后,便大病不起,终是不幸逝世。
“英雄宴之时,他们一家五口都会来,倒是,我会以雷门大当家的身份,破除祖训,让他一家重入我雷门。”雷千虎说话间,又咳了好几声,不等雷轰开口,一抬手将他制止:“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已然时日无多,在那之前,我要让世人见到最强盛的雷家堡!”
“一家五口?!那……那……”雷轰实在站不住了,在雷千虎眼前来回走动,时不时摸摸自己的面庞,时不时拍一拍自己的衣服,突然,似是终于反应过来,脚步一顿:“五口?”
雷千虎抿了抿唇:“她成婚了。”
雷轰顿时就好像丢了魂似的,脚下一软,便坐倒在地,沉默良久,才终于抬头,有气无力地问道:“谁?”
“青城山,赵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