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工人闹事，都闹到区里去了，高新区管委会刘书记让我们赶紧过去处理一下。”
挂了电话，林译知道今天的课是不能好好上了，趁课间休息时间，林译偷摸着溜了，希望老师没注意到他。
高新区管委会，五个烫金大字镶嵌在路边一块打磨得光滑的石头上，位于蜀都未来最大的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中心。
阿龙开着车停在路边，按了按喇叭，一个保安出来放行。
车子放行后，阿龙在保安的指引下，很快就开到了管委会办公楼。
大楼底下聚集了一大群人，全是电子厂里的工人，堵在办公楼下，还拉着黑白横幅，举着临时制作的纸糊旗帜，上面写着“还我血汗钱”。
林译坐在车里，问老唐：“昨天下午才贴出去的告示，今天就能组织过来闹事，各种道具完备，口号齐整。你们老华成厂的工人还真团结，斗争经验丰富啊！”
老唐尴尬一笑，说：“这不是给生活逼的嘛，大家以前都是安安分分上班，没想到突然翻天覆地的变化来了。不闹的话连饭都吃不上了，这闹着闹着还都成习惯了。”
几人悄悄下车，趁乱从旁边的步梯上去了，来到刘书记办公室。
张书记看到林译，用手点了点林译，说：“我说林总，说好的妥善处理好工人们的就业安置问题，这才没过两天，又闹我这儿来了。”
林译苦笑道：“书记，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下个月就要恢复生产了，现在马上就要对工人进行培训，竞争上岗。”
张书记皱着眉问：“你这个竞争上岗的标准是什么？”
林译试探着说：“竞争上岗，自然是合格的上岗，不合格的辞退。”
“辞退！不行不行……”刘书记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当初市里整体拍卖老华成厂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要保证这些工人的就业安置，林总，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林译叹了口气，诉苦道：“书记，在以前，工人是铁饭碗，国家管生管死，但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了，工人也要赶上时代的变化，不能总怀念过去吧？我把厂买下来，不搞竞争上岗，大锅饭迟早也把我拖垮。”
刘书记沉思一会，语气温下来，说：“区里还是希望你能够尽量妥善处理好工人问题，竞争上岗也可以灵活处理嘛，你比如有的同志在生产线上不行，但他脑子灵活，换到销售岗，他就行了。还是希望林总你把这方面的工作争取能够做得更圆满一些。”
林译说道：“张书记，要想企业有竞争力，首先必须在企业内部引入竞争机制，有竞争，必然会有淘汰。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把淘汰率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通过培训的，补发老华成厂拖欠的工资，三百多号人呢，光工资就欠了三个月，差不多一百万！”
刘书记听了，心里计较起来。
百分之十的淘汰率，也就二三十人，但是解决了两三百人的工资拖欠问题，况且，人家华译电子提出的竞争上岗无可厚非，给的条件算可以了。
刘书记点点头，说：“行，就按你说的做。小林啊，我也知道你为难，之后生产过程中有什么难处，区里也会尽量帮你解决。”
林译一听有门，说：“还真有难处，厂里生产线部分老化，要更换一批设备。此外，我还打算拓产能，再多加一条生产线。但是资金方面捉襟见肘，刘书记你看能不能帮联系一下贷款。”
刘书记一听要拓产能，眼睛一亮，问：“预期产值能达到多少？”
林译夸下海口：“我有信心能达到年产值20亿。到时候不仅不会辞退工人，还能带动就业，增加税收。”
张书记听了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狐疑。但转念一想，再怎么样，有地有厂房抵押，贷款的风险不会太高。
“要贷款多少？”张书记问道。
“最少得一千五百万，少了工厂建设就会成问题。”林译说道。
其实工厂不需要更换设备，也没打算马上扩产能。但林译现在手头紧巴巴，维持厂里的日常周转需要钱，友乎的推广也需要钱，红岩煤矿的产出远远跟不上林译的花钱速度。
刘书记想了想，说：“行，你呢，先准备一下材料，听我通知吧。现在当务之急，赶紧把外面你的那些工人带回去。”
“好嘞，那刘书记您忙。”林译边说边退出去，还帮掩上了门。
陈湘、阿龙和老唐等在门口。
林译边往下走边问：“老唐，你知道平时都是哪几个人在组织这种集体活动的？待会你把他们带回厂里会议室，我有话跟他们说。”
老唐点头。
楼下吵吵嚷嚷的，一个管委会的男科员手里拿着扩音喇叭劝：“工友们，不要再堵在这里了，你们的工会代表已经在上边把你们意见和诉求传达给领导了，都回去吧。”
老唐听了，向林译打了个眼色：“那几个家伙在楼上呢，我上去把他们劝回去。”
林译点点头。
工人里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号召力的男人大喊：“你们每次都是这套说辞，有哪一次能见到领导的？这回我们没那么好忽悠了，工友们，我们一起上去，看看领导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一回事儿！”
“对！一起上去！”
“冲上去！”
楼下聚集的工人群情激动，高喊着口号不停往前挤。
冲？冲了这还得了！
这一冲性质就变了！绝不会有一个好收场。
林译抢过男科员手里的扩音喇叭，大声喝道：“冲什么冲？厂子已经卖给我了，来这儿闹算怎么回事？”
还真别说，这一嗓子很给力，工人们纷纷看向林译，下意识的退了回来。
一个工人在下面悄声说：“这就是那个买下我们厂的林总，那告示就是他让贴出来的。”
声音不大，听到的人却很多。下边一阵交头接耳，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老唐到底是老资格，去二楼劝那几个出头的，说是大老板要跟他们谈，很快就把那几个人劝下来。
那几个人下来往人群里一钻，一会儿功夫人群就散走了。
林译恨得直啜牙花子：“他娘的，这几个人说的话比老子还管用了。”
说完转身钻进路虎回厂里去了。
华译电子厂会议室，林译居中，陈湘等人坐在左侧下首，右侧则坐着鼓动工人闹事的五个人。
林译看向那五人，问：“说吧，为了什么，要到区里闹？”
其中一个脸上露出不容凌辱的神色，义愤填膺道：“林老板，讲道理，我们这帮工人在老华成厂工作少的七八年，多的十几二十年了吧？一直以来，我们干活勤勤恳恳从不偷懒，这眼看就要入冬了，都眼巴巴的等着拖欠的三个月工资过年呢！”
林译反问：“首先，你们的工资不是我拖欠的，我买这个厂，债务是不管的。就是快过年了，看着大家这两年都不容易，所以这三个月工资我还是替老华成出了，只需要完成培训，这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