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会把机会用在这件事上。”男人一如往常地擦拭着杯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到玻璃的外部,却并未留下一点痕迹。薄而紧实的手套包裹着他的手。
不像是调酒的手,在灯光下运动时,更像在进行杀人的艺术。
蒙多萨是君度引入组织的——这是表面,事实上,源见春救了蒙多萨,所以对方欠他一条命。
以君度的实力,蒙多萨本来已经将那个承诺欠上一辈子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却用来替疑似卧底的家伙遮掩。
蒙多萨并不知道苏格兰到底是否是叛徒——也是他没有背叛,而君度基于某种信任一定要保下他;又或者苏格兰确实是卧底,但君度有自己的理由不能让苏格兰死亡。
蒙多萨不会去探究救命之人的秘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他可以还掉那个人情,毫无负担地面对君度。
男人的蓝眸在昏黄而暧昧的气氛里,乍然闪现出些红光,等人们再细细去看时,又不见了。
那褐肤的健壮男人站在吧台后,一排的琉璃与灯光模糊了他的容颜,深化了他眼中的戏谑之意。
像狼——一只盯着猎物,顽劣心大过捕食欲望的狼。
一刹那,他伸出手压住眼前之人的杯子。
“昨夜刚受了二十鞭,命不打算要了?”
他抬眸,眼前那如褪了色的粉樱般的唇饱满好看,又因苍白而透露出一丝惹人怜爱的孱弱。
蒙多萨被那容颜又震慑了一秒,回过神来嘲笑了一番自己——真是的,这张脸也不是看了一次两次,怎么总会醉倒在对方的眼中呢?
粉色眼睛不多见,甚至比红色还要稀有。这样的颜色并未让君度受到男性们的鄙夷,反而,不论男女,见到他唯一的想法便是——这个人太过干净了,如他脖子上的羽翅一样,随时便要腾空而去。
眼睛里总是没有什么情绪,没有厌恶,没有骄傲,没有喜爱,连高兴和悲伤都很少流露。从眼睛看,他公事公办,可是从行动上……
蒙多萨轻哼,这次不是嘲讽,只是有点可惜。
“亲爱的,你身后有个东西哦。”
蒙多萨眯了眯眼,还是决定提醒源见春。
对方抚摸着杯子的手一滞,粉色的眼睛便看了过来:“什么东西?”
“啊,你居然看不见吗?我以为你君度可是神通广大的位面之子呢。”蒙多萨说话突然有些阴阳怪气,不过他只是开玩笑,“咒灵哦。”
咒灵?眸光一颤——源见春立刻感受到背后的冷意:“等级如何?”
“不如何,四级而已。”
“处理掉吧。”冷冷丢下话,源见春动作略有些缓慢地离开座位。
蒙多萨抬手,扔出一个杯子,杯子明明只是砸中了空气,却在空中碎裂了。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一只黑色的像是烟雾构成的东西嘶吼着消失了。
怪了,为什么忽然有咒灵缠上了君度——一旦被一只盯上,以后也许会遇到更多的麻烦呢……君度,淡定如你还能应付这些诡异之物吗?
**
天已经微亮,松田阵平还处于一种极度的震惊中,连身边滴滴作响的传呼机都想不起来应答。
昨夜他看见了什么?自己的好友成了卧底,哦,还有一名FbI。
然后呢,前几日勇敢向黑恶势力复仇的男孩,其实也是一个组织的杀手。
……
松田阵平吐了口凉气,在近二十度的白天里竟然惊悚凝出一道浅浅的白烟飘向半空。
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梳理那些人的关系——毫无疑问,他不可能误以为自己的好友真的成了黑势力成员,所以他们一定是卧底。
FbI——前几日被他误以为是男孩哥哥的男人,也是一名卧底,只不过来自FbI。
源见春,那个长得无辜单纯的小孩——松田阵平咬牙,怒火在眸中燃烧又突然熄灭。
在警署里装的倒是乖巧!背地里原来杀人不眨眼啊……自己也是眼瞎,居然这样被骗了。松田阵平颓然地靠上后边墙灰脱落的柱子,疲惫地阖了阖眼。
“小阵平。”
有人在他耳边轻呼。
“不要这么急。着急是做不好事情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男人粗糙的手盖住眉骨,遮住从上边散落的光明——可是我没有时间了,hagi……
已经四年了,可我还是没有抓住那个害死你的人——我是不是很差劲,差劲到明明杀手都在眼前,却还是没能辨别出来。
可心房逐渐燃烧起一股灼热。
“不,不是你的问题,小阵平。”
那人已经在孤独的土壤下躺了几千个日夜,声音却依旧如此清晰和温柔。
“有的时候,人的身份并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你应该再了解他一些再做判断。”
“他”是谁松田阵平很清楚。
源见春的存在就像是一个解题卡,逼迫着松田阵平看到了他内心的“答案”——我太差了,所以才仍然没有帮研二报仇。
但是,自己看到的解密排列真的是正确的吗?——这是松田阵平内心声音提醒他的一点。
良久,颓然的男人终于从地面坐起来,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将特制的望远镜捡入包内,然后擦去了自己一夜的痕迹。
墨镜戴上,谁也不知道这匆匆混入人群的男人,昨夜看了如何的一出“大戏”,又产生了何种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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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现在怎么样了?”诸伏景光坐在餐厅的桌上,面前散落着昨日未来得及收拾的东西。
“应该不会有事……”降谷零也很不确定。
虽然不知道源见春为什么要帮忙,但他确实帮了,而且托源见春的福,两人与FbI相安无事。可是……源见春在后半夜与他们分道扬镳,据说去了琴酒那里。
源见春走后不久,降谷零与诸伏景光回到住所,便发现这两日在周围窥探的人都撤走了。
所以,源见春到底做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