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川没有直接反驳春贺的话。
自嘲一笑，桌子下的左手握紧了妻子的右手。
感叹道：“我出生在还没有现在这么和平、美好、平静的时期，家境一般，从小到大就是努力学习、上课、加入社团。那时候的宝可梦联盟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头，在我眼里，全世界的人们都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地渡过每一天。
“和现在的你们不一样，那时候的我们也没有把宝可梦看作是人生的意义啦、一生的伙伴啦之类的东西。那时候我们看网络小说、刷短视频，还帮着班里的同学刷票拉cp站cp的，也会每天想出一些无意义的新词，过着特别充实的没有意义生活。
“工作以后也没什么变化。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宝可梦对战、培育宝可梦之类的，它们这些宝可梦，其实很像是宠物之类的东西吧？为了满足人类自己无聊的生活而存在的生物，和手机游戏、棒球之类的不是很像么？都是打发时间的。”
春贺和杜明带着惊讶看着石川，特别是春贺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工具、无聊生活的填补、自我满足的存在？春贺完全不敢想象，在她出生之前的世界，比她出生早了一代的石川叔，在小时候甚至是工作后居然还有这么看待宝可梦的时期。
在春贺理所当然的想法中，在她这一代出生的绝大多数人们眼里，宝可梦如同水和空气一样不可或缺，自己的宝可梦不仅仅是朋友、是家人，甚至在有些人眼里，自己的宝可梦更是命中注定般的相遇、一生的福分。
“和你想的不太一样吧，春贺？但我们那时候主流的想法，和现在的你们差别真的很大。”石川露出一丝笑容，回忆着没有遇到妻子之前的生活和日子，“几十年前，我和周围的邻居、同学，我们的娱乐还都是以自己为中心，以人为中心的，宝可梦不是和我们‘一起玩的朋友’，而是和朋友‘一起玩的某种东西’。”
他满怀深情地望着妻子，又招手呼来两人的彷徨夜灵，神色中怀着以前的追忆。
“但，任何事物都会随着时间变化……
“小时候，我抱着饲养小动物的心情，接触过宝可梦。
“在高中时期，我同样怀抱着这种心情，学习了不少宝可梦的培育知识，也在学校的社团里和社团里的朋友交流了许多，在大学时也很顺利地顺道着考取了宝可梦初级培育家的证书。
“没想到，大学毕业以后学了四年的专业课程没有找到工作，反而是抱着兴趣没有落下的宝可梦培育，给了我一份工作。”
摇了摇头，他哭笑不得地说道：“工作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连自己为什么要上学，为什么要考取大学的那些专业都搞不清了，每一天只是麻木地在一个宝可梦的培育公司，做着简单的重复的工作。
“虽然培育着宝可梦，照顾着宝可梦，也自认为尽了一个初级宝可梦培育师的义务。但现在想来，我大概是有尽力却没有尽心吧。
“在遇见夜巡灵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想，宝可梦会成为一个人的另一半，生活中的另一半。
“宝可梦会是需要训练家全心全意对待的生物。
“但是，这世界就是这么不讲理呢。
“大学毕业以后我一直从事着宝可梦培育的工作，以前认识的同学和朋友，在一个个公司和行业之间变换和跳槽，没想我却在同一个地方待了不止十年。”
春贺快速在手机上打字，给杜明看：那个培育所是我家名下的产业，虽然是一个不止培育幽灵系宝可梦的场所。
杜明扫了一眼，当作没看见，继续听着，故事正精彩呢。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世界日新月异，百多年来一直稳稳推动人与宝可梦关系发展的宝可梦联盟应该是认为时机到了，在宝可梦联盟和各个地区冠军的全面支持下，人类与宝可梦的关系在短短时间里突飞猛进。
“后来是我的一次生日。
“当时我的上司，突然好奇地问我，问我怎么还没有自己的宝可梦。那时候，家里有自己的宝可梦渐渐成为了一种共识。
“我本着试一试的心态，希望公司关系变得更好的心思，在公司的推荐下，去公司名下的另外一处培育所半买半送领养一只幽灵系的宝可梦。
“也是在那里，同时幸运地邂逅了我的妻子和夜巡灵。”
春贺又快速在手机上打字给杜明看：那时候我姐姐上幼儿园，去那里玩的时候碰巧看见石川叔红着脸告白的场面。
杜明无语，他终于也抓起手机打字：你们家里人都怎么回事？！
春贺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学着杜明专心地听着。
石川微微一笑，默等了片刻，笑呵呵地看着春贺：“春贺，我的年代里，有很多像我这样长大的人，幸运的如我，也能够从一无所有，到拥有彷徨夜灵两个家人，有到现在还能有两个孩子，凛和凑。
“同样有很多和我走向了不同的道路的朋友，他们做着和宝可梦关系没有那么深的工作，家里也没有陪伴的宝可梦。但他们还是默默活着不是么？”
“……我和他们没什么两样。”石川轻闭双眼，而后睁开。
“我很怕。
“庸庸碌碌活了几十年，却也害怕到头来，这庸庸碌碌的生活在哪一天就这样消失不见，我甚至不知道所谓训练家是什么，要怎么做才是一个合格的训练家。
“这一辈子，我就跟着彷徨夜灵，跟着我的老婆，还有我的孩子，就这样庸庸碌碌过一辈子了，凛和凑以后会浑浑噩噩地和我一样度过一生，还是像春贺一样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未知，就等他们长大了自己找吧。
“至于冒险和未知什么的，对我这样平凡的人来说实在太遥远了，只是希望老婆和彷徨夜灵，不要抛弃我这个庸俗的人吧……”
杜明听得心中颇有波澜。
在宝可梦的世界里，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宝可梦，但还是第一次了解到过去的世界和过去的人与宝可梦。
听完石川的话语，他就见到石川的妻子搂住了石川温柔地笑着，也看见彷徨夜灵飘到他身边，唯一的红色眼睛显而易见地变成了开心的模样。
他的儿子凑和女儿凛，也嘻嘻笑着看着自己的父亲。
“石川叔！”春贺的声音响起，比起之前也更加郑重。
郑重的声音中依然带着笑意，说道：“石川叔，那就好好盯着我哦！看看以我春贺为代表的新世代训练家，如何引领潮流，如何引领世代。”
杜明默默笑了笑，真敢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