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榆正要上前理论,被年翠花一把攥住手腕:“榆哥儿,去给你大伯沏碗苦茶来,去去火气。”
支走了柳榆,老太太的眼泪簌簌而落,眼泪在这张满布皱纹的脸上,真是现了什么是老泪纵横。
柳茂林看老娘哭的伤心,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又解释一遍自个的立场,再三发誓,二弟夫妻的香火会由侄子们供奉,哪个敢怠慢,他到时定要把腿打折。
年翠花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拉着大儿坐下,这个儿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和他硬着来只会更加激化矛盾,且他的本意并不是为了侵占兄弟家底。
年翠花把准了大儿子的脉,便把眼泪擦干,细细分说今早上的事情,同大儿子说过招赘的原由后,再把招赘的好处慢慢分说与大儿听。
“榆哥儿是咱们自家的孩子,咱们自然怎么看怎么好,别说外村人,就是咱们村里人还有多嫌他的。
“这要是嫁的人家不好,无异于跳进火坑,这若是和夫婿生活在自家,咱们也能看顾几分,待将来有了孩子后,也是姓柳,如此,你二弟也算后继有人。”
“什么后继有人,这不是自个哄自个吗,再是姓柳,那也是外人的种,再说,就算榆哥儿嫁人,我们这些叔伯,他几个哥哥一样给他撑腰。”柳茂林一脸的不赞同。
年翠花听大儿子说话如此难听,脸色便是一变,冷笑道:“既如此,你明儿便去你那两个亲家家里,把梅香和梅云的夫家人都痛打一顿,他们两家如此折辱我的孙女儿,怎没见你这当爹的出头给闺女撑腰。”
年翠花看着憋红一张脸的柳茂林,眼中满是失望:“你连给闺女撑腰都不愿,怎么让我相信他日你会给榆哥儿撑腰。”
柳茂林被说的坐立不安,站起来解释:“娘,榆哥儿和两个丫头的情况又不一样,榆哥儿嫁出去,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他,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柳茂林正要寻求赞同,转眼看见一直沉默的柳福生脸上也带着怒意,不由嚷嚷道:“梅香和梅云自个不争气,梅香嫁到许家这恁多年就生了一个丫头,梅云若是打心底里孝顺公公婆婆,亲家又怎会不疼爱她………”
啪!啪!
柳茂林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盛怒的老母亲。
“娘!”
“怎么,照你方才说的,你若是个好的,也不会挨我这两巴掌。”
“老大,道理上来说,我们已经是两家人了,榆哥儿招赘这事儿我们只是知会你,并不是和你商量。”年翠花心口烧着一团火,说完这句话后,看也不看柳茂林。
“爹,你看娘,咱们柳家的家底,留给我们柳家的子孙不好吗,做甚要便宜外人。”
“大伯,我家的家底也是我和我爹辛苦攒下的,凭甚不能留给他的子孙,大伯为免操心太多。”
柳榆把茶碗放在老旧的方桌上,看着灯火下一脸气急固执的柳茂林,心里满是无力。
他这个大伯品性不坏,更甚至是有口皆碑的老好人,却也古板迂腐的让人头痛。
柳榆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这个,只道:“大伯若是顾念我这个侄子,还请大伯帮着张罗招赘的事儿,附近十里八乡有那勤快肯干,又生的不错的好男儿,大伯也给掌掌眼。”
柳茂林都给气笑了:“人家这么好,作甚要当上门赘婿,还生的不错,那脸看着是能饱饭还是咋的。”
“对着好看的脸,我能多吃两碗饭,下地干活也有劲,再说,凭啥男人都想娶贤惠漂亮的,我这和娶妻不差什么的,一样的给聘礼,怎就不能找个顺眼好看的。”
柳榆并不怵这个大伯,冷冷一笑,反唇相讥。
“行行行,我倒是看你能找个多下饭的。”
柳茂林说不过侄子,自个爹娘又不帮着自己,最后一甩袖子气哼哼走了。
年翠花生怕方才大儿说的话进了柳榆的心里,忙拉着柳榆坐下解释。
”你大伯就这么个脾气,没啥坏心,他这脑子就一根弦,不会拐弯想事情。”
柳榆对上阿奶关切的眼,淡淡摇头,表示自个并不放在心上。
他对他大伯的崇敬,早在几年前有关堂姐的一场破事里碎完了,心里也早没了期待。
因为心里存了事儿,这两日,柳榆去地里做活,或者进山打柴,再或者在自家院中收拾家务,耳朵和眼睛总会自动留意田长生的身形和信息。
奈何一连三日,连田长生的头发丝都没见一根,倒是又听得几句关于田富贵家的家事。
说是田富贵水三妹夫妻俩因为凑不齐聘礼,已经放出话来,要给十六岁的幺女田秀秀相看人家,预备用田秀秀的彩礼填补这个缺口。
听说田秀秀已经绝食两日了,躺床上不吃不喝。
不管是田长生还是田秀秀,碰到田富贵这样的爹娘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柳榆熟练的把树上的枯枝打下来,正想着这事儿,就听到一阵细细弱弱的抽泣声。
“是谁!”
抽泣声戛然而止,柳榆寻着方才听到声音的方向,拔开茂盛的艾草走了过去。
“秀秀?你怎在这儿。”
面前的姑娘正是田秀秀,一身旧衣的田秀秀哭的眼圈红红,头发也有些散乱。
柳榆看她去的方向,那是上山的小路,因为要避开竹林捡拾木材,他在的这处已经颇高,也不知田秀秀上山干嘛。
见田秀秀两串泪珠子不要钱一样往下掉,柳榆便开口询问。
田秀秀的情绪仿佛终于找到缺口,顿时放声大哭,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说明原由。
原来,田富贵夫妻俩嫌弃正常婚事给的彩礼少,准备择定媒婆说的一门亲事,让田秀秀给镇上的一家富户做妾。
“那家的婆娘生不出孩子,想找个好生养的,生下男娃后就给打发了,他们还让签下什么卖身契,说是到时候再放归娘家,卖身契捏在人家手里,万一他们偷偷把我发卖了,我又找谁说理去。”
“到时给一笔银钱堵我爹娘的嘴,想必他们也乐意的很,人家又捏着我的卖身契,想来就是告到官府,理也在人家那边。”
“我大哥最是疼我,我要进山找我大哥……呜……呜……大哥进山这么几天不归,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田秀秀一行哭一行说……
柳榆闻言吃了一惊!
“你说你大哥已经进山好几天了,他进山作甚。”
柳榆忙把柴刀拿上,扯着田秀秀就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