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威虎端肃一张脸,认真想着宁氏的话,他喜欢何家的小哥儿吗,其实他连何家的小哥儿长啥样都忘了。
相看的时候是在中午,媒人是不大走动的表姑母,选的地方是一条野河旁。
鲜哥儿站在河南边,他站在河北边,那日的太阳很好,他一眼望过去,小哥儿的面容遮在阴影里,他看的不甚清晰,娘交代过不能一直盯着人一直看,左右也看不甚清,他略看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后面听娘说何家的鲜哥儿长的不错,虽看着有些倔强,略说两句话便知是个知礼的,说他人憨实,娶个能拿主意的,和他正配。
他见娘着实欢喜,在表姑母问话的时候便点了头。
“娘,你喜欢的,我都喜欢。”谢威虎冷肃一张脸,老实回答,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这傻孩子,最重要的是你喜欢,娘还喜欢村里的阿花呢,你也娶来!”宁氏看着这个从小便不苟言笑的儿子,心里微软,便调笑两句。
“阿花没甚不好的,又勤快又能干,还孝顺,陈家阿奶病的这几年,闺女儿子都不闻不问,都是阿花细心照顾的,都是村里人见天的乱说。”
阿花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孤女,爷奶爹娘俱死,村里人觉得她命硬,连她的旁系叔伯亲戚都不愿养,生怕被克死,还是陈家阿奶见人可怜给一口饭吃。
磕磕绊绊长到十二三岁,结果陈家阿奶身子越来越弱,家里人伺候不尽心,阿花念着陈家阿奶帮扶的恩情,把人接到自个家里,祖孙俩已经相依为命六七年。
“阿花还你还大两岁,这事不成。”
谢威虎翻过年十八,阿花翻过年都二十岁了,又是那样的命格,谢文忠想都不想就出声反对。
“那我还比你大三岁呢,岂不是也配不上,这些年没少委屈你吧!”这话宁氏不爱听,横一眼老头子。
“哎,我,我不说了还不成了!”谢文忠被老妻一下撅过去,忙解释讨饶自个不是那个意思。
宁氏放过谢文忠,看着神色不太痛快的谢威虎,这孩子得顺毛摸。
忙趁热打铁道:“咱们把这事儿掩下,私底下同何家通个气,对外再寻个别的由头退婚,他们若是痛快同意,就一切都好说,只把咱们的彩礼退回来就成,往他们家里送的其余东西就都算了。”
“娘,这样好吗,这以后鲜哥儿会不会被人笑话。”谢威虎嘴唇紧抿,有些迟疑。
“这有甚,他今年才十六岁,明年也才十七,你看阿花,都二十了还没寻着合适的婆家,姑娘哥儿说亲本就麻烦,过个几个月事情淡了,照样能挑个好人家。”
“且他们隐瞒鲜哥儿被卖进花楼本就不对,咱们念着他家哥儿的名声已经退了一步,若他们一意孤行想着嫁祸于我们,未免太不知好歹!”
谢威虎见老娘生气,恁大的汉子也不再吱声,只道:“那娘可要想个万全的法子,莫要损害鲜哥儿以后的名声。”
宁氏见儿子妥协,忍不住轻舒口气,心里叹一声儿子的好心肠。
笑道:“这你放心,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且鲜哥儿那孩子我也喜欢,结不成亲家也不会成仇,我心里已经有一个主意,再细细圆圆,只要何家愿意,保管皆大欢喜。”
谢威虎听宁氏如此说,便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他娘聪明,他和他爹加一起都不及,这事儿交给他娘,他没甚不放心的。
………………
上章镇。
柳榆几人的瓷器摊摆在草市,雪后的第一个大集,来镇上逛的人颇多。
柳榆几人卖的瓷器种类繁多,质量也不错,虽有瑕疵,但价格便宜,不论大小种类通通三文一个,因实在便宜,也算瑕不掩瑜。
天将午时,集镇上的人便三三两两的或背或挎或推车,就散的差不多了。
今儿生意不错,齐春花摸着手里的钱袋,笑的见牙不见眼,见柳繁几人准备收摊,还略有不舍。
“娘,这人都走差不多了,咱们明儿去箭头,明儿是腊月初一,想来赶大集的人更多。”箭头逢单,明儿正好逢集,柳繁拿话安慰。
齐春花这才高兴,帮着把旧床单拼缝做成的摆摊位上的各色瓷器拿到板车上。
“三婶,你帮我收一下,我去买两个尺头。”柳榆把自个的板车后面堵好,让齐春花帮着收拾。
今儿临出发前,他问长生有什么要带的,长生让他带两个各七尺长的尺头,再买点棉花。
走到卖土布的摊位前,问了问价格,农家自染的粗棉挑着藏蓝和石青各截七尺,摆摊的老夫妻笑眯眯的,把一卷布打开,让柳榆细看。
“都是挑好的收的,染的色儿匀称,回去过几遍清水,把上面的浮色洗了,再下水一点色儿不会掉。”老太太一边拿尺子量布料,一边交代道。
柳榆认真听着,记在心里,土布粗棉比店里的每尺便宜半文钱,五文半一尺,十四尺粗棉一共花费了七十七文钱。
柳榆又让老夫妻给抹了镜头,算七十五文钱。
”三婶,你家还有棉花吗,我想买一些,若是没有,我就从摊子上买了。”收好布料,柳榆扬声问齐春花。
“约摸还有个十来斤,你从摊子上买吧,那些我打算让你大嫂给一家人缝制新衣。”
既如此,柳榆又花六十文买十斤棉花,各色针线柳榆也买了一些,东西收拾妥当,一家人便推车回去,走到草市头的时候,卖餐饭的看见有人便吆喝起来。
柳雁问过几人后,便摸出两文钱,买了两个盘口大小的烧饼。
“来的时候答应给绿丫还有棋哥儿带点吃食回去。”
听他这般说,原本没甚想法的柳繁也买一个烧饼,准备带回去给狗蛋吃。
回到家的时候,柳福生和年氏还有长生正在院里刻门钱子,今儿天暖和,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在外面比在屋里炕头舒坦。
见柳榆推车进院,柳福生和年氏忙迎上去帮着卸车,在看到背篓里装着的粗棉布料,还有棉花时。
年氏不由惊讶:“怎买了这些东西!”
柳榆摸摸头,也不知长生用来做什么用,但潜意识不想把长生扯进来,嘿嘿一笑道:“有用,到时做出来您老就知道了!”
这小孙子最不耐烦做针线,必是长生让买的,年氏瞅一眼长生,见长生眼里蕴着笑意,也不拆穿,又依旧搁回背篓里。
“那成,我就等着了。”说罢,便唤低头刻着门钱子的柳福生:“老头子,过来烧火!”
“哎!”
看阿爷阿奶都进了灶房,柳榆抱着背篓,拖过一个板凳坐在长生身边,拿着柳福生的刻刀,悄悄凑到长生耳边问:“这些布料和棉花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