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秦妤便听到一阵笑声,抬眸一看,却是柳昙那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拿着棵草,逗弄着一只白兔,柳老板就站在旁边看着她。
小丫头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抬起头,一看见秦妤便舍弃了那只白兔,将手里的草扔在地上,像个小炮仗似的,冲到秦妤面前,直接抱住了她。
秦妤一时不察,小丫头抱过来的冲击力太大,让她向后踉跄了一下。
炙热的手掌落于腰侧,扶住了她晃荡的身子,同时耳边响起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殿下小心些。”
听到这声音,秦妤微微一愣,沈江是在关心自己不假,可她却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心不在焉。
秦妤回眸看他,果不其然,沈江正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碍。”秦妤装作无事发生,在沈江察觉前收回了视线,他们之间的事有的是时间来处理,不急于一时。
“姑姑是要走了吗?”小姑娘抬起头,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虽然只是相处了一会儿,但她心里是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姑的,她舍不得对方走。
轻轻一笑,秦妤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是呀,姑姑要走了。”
“那姑姑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小丫头年龄还小,藏不住心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失落。
闻言,秦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暗了暗,不过很快她便重新换上一副笑颜,仿若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妤蹲下身,同柳昙平视,手指捋这她垂落下来的发丝,温声哄道:“昙儿什么时候想姑姑了,姑姑便什么时候来看昙儿。”
“真的吗?”小姑娘有些怀疑。
“真的。”秦妤点头。
小丫头眼珠转了转,紧接着便笑靥如花,歪了歪头,脆声脆气地道:“我现在就像姑姑了,姑姑不走好不好?”
秦妤失笑,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下:“古灵精怪。”
“哎呦!疼…”小丫头捂着额头,小嘴一瘪,那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自己用了多大的力,她自然清楚,这点力道根本不会疼,见对方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秦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伸手在小姑娘额前揉了揉。
得了抚慰,小丫头顿时喜笑颜开。
“昙儿,别闹了。”柳老板见小丫头大有继续得寸进尺的意味,不由出言提醒。
自家外甥女的脾性他还是清楚的,这小妮子顽劣的很,但凡给她点甜头,必定会蹬鼻子上脸。
闻言,柳昙回头对一旁站着的舅舅做了个鬼脸,但行为上到底还是收敛了不少。
柳老板上前将小丫头带了秦妤身边,看向秦妤,试探性地问道:“柳某虽不知小姐此番来江南究竟意欲何为,但柳某猜测想来同那江南知府有关,不知柳某说的可对?”
秦妤眸色暗了暗,她如何听不出,对方这是有话要同她说。
“柳老板但说无妨。”秦妤今天心情好,不想同他绕弯子。
“那位知府夫人每月十五都会上城外的崇福寺上香,可以说得上是风雨无阻,而且…”柳老板顿了顿,抬眼窥探了下秦妤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才继续道:“而且每次供奉的香油钱都接近万金。”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妤眯了眯眼,眼中多了几分寒意。
不过片刻,秦妤眼中再次噙满了笑意,好似方才的冷漠不过是旁人的错觉。
“柳老板这番话当真是帮了我大忙,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改日定当宴请柳老板。”秦妤笑道。
柳老板连忙摆手推拒:“不敢当,不敢当,能帮上小姐是柳某的福气。”
秦妤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对柳晏嘱咐道:“就送到这吧。”
柳晏有些犹豫,可刚要开口,就被秦妤先一步打断了。
“有野心是好的,可同样你也得有相应的能力,上元过后来找我,好选个先生来教导你。”秦妤语气平淡。
低垂的眼眸有些发暗,但柳晏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礼:“侄儿谨遵姑母教诲。”
见他这幅模样,秦妤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故意揉乱了他的头发,笑道:“不用跟我这么拘谨,届时到了京城,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又何尝不是我日后的保障?”
柳晏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着面前微笑的人,有些出神。
他不是蠢笨之人,多少也能猜到几分秦妤今天说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她想要功成身退,就必须培养出一个充分信任她的皇帝。
只一眼,秦妤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过她也没为自己辩解什么,毕竟她今日同柳小姐说的话,确实是带有目的性。
要让人信任自己,首先便要保证你对他而言没有威胁。
这小子虽然年岁不大,但却是极为聪慧,有些事情几乎是一点就通,那个位置到确实适合他。
柳晏回过神来,也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抬头对她笑了笑:“姑姑,我明白了。”
姑姑和姑母虽只有一字之差,可其中意味却不相同,姑母更多的是敬畏、疏离,而姑姑这个叫法则更显亲昵。
她知道,对方这是将她说的话听进去了,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这才对嘛。”
秦妤收回手,拉着沈江准备走,走了几步,回头对他笑了笑,叮嘱道:“别忘了来找我。”
说着不等对方答复,便已经离开了院子。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柳晏眸色暗了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侯在柳府门外,里面生着的碳火,将本就不大的空间熏得暖乎乎的。
秦妤一上来便解了厚重的斗篷,看了紧随自己身后的沈江一眼,秦妤突然觉得,习武之人冬日里行动较比普通人当真是方便的多。
单衣轻薄便于行动不说,有内力傍身也不会觉得寒冷。
一时间秦妤心底竟生出了几分想要学武的念头,不过她也只能想想,她这个年龄开始学已经晚了,更何况平日政务缠身,哪来的时间去练。
习武之人感官较常人而言敏感得多,当秦妤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沈江便发觉了,不过见她在出神,沈江以为她是在思索,也就没有打扰。
不过片刻沈江便觉出了不同,殿下平日里思考的时候,指尖总是会无意识地敲击着什么,而现在殿下的手指未动,显然不是思考什么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沈江这下也不怕打扰到她了,长臂一伸,将人拦进怀里,故意在她耳边低语:“殿下在想什么?”
说话间的热气喷洒在耳边,秦妤回过神,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没瞒着他:“我在想,我现在开始学武的话究竟晚不晚?”
沈江眨了眨眼,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好端端的,殿下怎么突然间想习武了?
看着他因自己一句话而变得诧异的神色,秦妤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只是觉得有内力傍身的话,冬日里应该会暖和很多。”秦妤弯着眉眼,眼底多了几分戏谑。
知道秦妤畏寒,如今沈江从她口中听到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许是这话的内容让他太过惊异,以至于让他忽视了秦妤那调笑的口吻,正色道:“殿下现在开始学武确实晚了些,不过若殿下只是想要修些内功暖身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秦妤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说辞弄得哭笑不得,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下:“你别是冻傻了不成,怎的连玩笑话都听不出了?”
“且不说我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日就没了兴致,再者武学需要耐心和时间,这两者我一个都没有,学什么学。”秦妤看着他,眼中笑意不减。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秦妤话锋一转:“光顾着说我自己了不是,险些将你给忘了?”
“自离了他人的视线的视线起,你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我,如今这马车上也没别人,想问什么就问吧。”秦妤依旧在笑。
沈江一愣,眼中明显多了几分犹豫。
秦妤也不催促,指腹自他颈侧向上游移,极具挑逗意味地揉捏着他的耳垂。
不消片刻,眼前人就红了耳根。
耳垂上时不时的酥麻感顺着血液传到心间,让他心痒难耐。
实在是受不住秦妤地撩拨,沈江有些别扭地移开眼,虽是如此,但手臂仍旧箍在对方腰间,没有一点要分开的意思。
秦妤被他这番行为逗笑了,随即便听见了他略显沉闷的声音:“殿下今日在柳府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秦妤愣了一下,这人在她面前,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如今怎么突然学会了拐弯。
将今日说的话回想了一番,很快秦妤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人是在她提到子嗣后才开始心不在焉的。
想通了这点,秦妤却沉默了,眼睫低垂,眼底多了些郁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时间没得到回应,让沈江有些心慌,他不知道秦妤究竟在想什么,但却下意识地将人搂紧了几分。
就在沈江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却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随即耳边传来了在熟悉不过的声音:“你想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