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师摘下眼镜擦擦：“是一起去，还是我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去，问完回来跟我们说一声就行。”
几个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
黄老师戴上眼镜，虽然还是那身破烂的衣裳，卷的一高一低的裤腿，但佝偻的背，隐隐有挺拔起来的势头，每一步都走的坚定。
江林染看见黄老师，老远就脸上带着灿烂笑容，招呼。
“黄老师。”
江林染将几个班的进度，接下来的内容，都交给他。
“黄老师这个您拿回去看看，然后跟他们商量下怎么安排，再来找我。”
“好，好，谢谢你，江知青。”
“叫我小染吧，黄老师。您不用跟我道谢，我也是为村民着想，希望他们的日子，大家的日子都越过越好。”
黄老师蓦的一滞，在江林染说大家时，他直觉的觉得，这个大家是特意对他说的，对他那几个室友说的。
千言万语竟然在这瞬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
垂下晕湿的眼睛，声音低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嗯，越过越好。”
荒芜已久的心田，隐约燃起一丝丝火种，等哪天燎原之后，必定带来生生不息的生机。
转瞬，怕江林染看出端倪，心怀激荡的黄老师拿着教案，脚步踉跄却又坚定的离开。
望着黄老师清瘦的身影，褴褛的衣衫，裤腿上的泥巴，还有那全白的头发，江林染忽然有种控制不住的冲动，想对他说，在等等，在忍忍，很快就会拨开云雾见青天。
现在已经是七三年，没几年就能春雷轰鸣，进入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迎来灿烂辉煌的未来。
公社的会议室。
汪书记带着江林染他们，村长赵明全姜支书，还有附近几个村子的村子支书开会。
一番激烈的你来我往之后。
汪书记一锤定音，就按照江林染说的来。
两拨人分开考。
如果有人既懂技术，又有文化，可以都报名。
黄文友跟黄老师他们商量之后，针对村民们的现实情况，在公社拟出考题。
考试定在三月十八号这天，上午考手艺，下午考文化。
姜支书家大儿子姜山已经跟着郑浩跑销售，剩下的三个都太小，这次招工，只能看着。
可他大哥的几个孩子最小的那个都跟姜山一样大，快满十五。
因此，在姜老太太闹出那事之后，姜大哥再次登门，向姜支书打听考试内容。
在院子里编笼子的姜支书，听完，头都没抬一下：“这事不归我管，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归你管，那江知青不是跟你熟吗？为了你几个侄子，你去帮帮忙打听一下，怎么啦？”
姜支书放下手上的篾刀：“我不会去，想去就自己去报名，该怎么考就怎么考。”
“好，好，别以为离了你，我家就不转了，姜兴国，你给我记住。”
姜大哥愤愤然的摔门出去。
“兴国，你做的对，我支持你。”
当上小组长的李大娥意气风发的端着水盆出来。
“等有钱，咱们换个地方修房子。”
姜支书点点头。
以前不敢想，可现在看村里的发展，他敢想了。
经过公社的讨论，江林染担任生产厂长，黄文友郑浩担任销售科的正副科长，张兵，邹勇，姜山他们三个，暂定归他们俩管。
另外公社还派来一个叫陈继军的担任副厂长，听说他原先是商业局的一个小科员。
陈继军年纪跟黄文友一样大，资料上写的是高中毕业，可江林染根据自己的观察，她觉得这个人的文凭，水分很大。
对他要求不高，就是不懂不要装懂，不要对不懂的东西，指手画脚。
陈婷婷跟黄文娟还有张大兰，分别担任库管，会计。
考试结束。
赵成林赵小燕，还有为了这次考试，说服娘家婆家人，推迟婚礼的张慧都被录取。
录取的欢天喜地，没录取的围在厂子前不走。
江林染无奈只好出来跟他们说，将来还有机会。
希望他们下次能把握住机会。
“下一次，什么时候？”
人群里，有人问道。
“暂时不知道。”江林染实话实说。
江林染的回答，让落选的村民顿时激动的指着她。
“那你就是在忽悠我们。”
“是啊，你今天不说出个确切日期，我们不走。”
眼看着人群就要乱。
张大兰跟张红花拉着江林染向后退，黄文友他们几个男的，坚定的过来，挡在她们前面。
“大家听我说”
“我们不听，我们只要知道下一次是几月几号。”
没考上的村民，开始胡搅蛮缠。
陈继军从厂里走出来，咳咳几声：“大家听我说，肯定会在招人的，你们先放心回去。”
“放个屁的心，看他假模假式的样子，还以为他能说他做主决定，原来就是个耍花腔的。”
人群开始朝着江林染这边围过来，眼看圈子越来越小，甚至有村民的手，都指到江林染的脸上。
“让开，让开，大家都让开。”
随着这几声呼喝，后面的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赵大奎跟张兵竟然跟周泽凯跟赵霖一起出现。
见他四个人同时出现，江林染一头雾水。
“你没事吧？”
走到近前的周泽凯，看眼辫子都给扯乱的江林染，低声问道。
“我没事。”
江林染看向张大兰，刚才有人手伸向她，张大兰伸出胳膊，给她挡了一下。
“大兰姐，你的胳膊没事吧？”
赵大奎听见顿时紧张的，拉着她的胳膊，就要卷袖子查看。
张大兰忙不迭把胳膊扯回去，看眼周围。
“没事，没碰到。”
明白她意思的赵大奎这才不放心的松开手。
围堵的人群，见有军人跟汪书记也带着人来，这才不甘地渐渐散去。
回到厂子，大家修整一下。
周泽凯拿出江林染当初画的电机图。
“我们需要私下聊聊。”
江林染抓下脑门上粘着的头发，这玩意也能惹出麻烦？
带着他们俩来到隔壁，关上门。
“问吧。”
来之前，周泽凯他们已经彻查过江林染的姥爷太爷，发现江林染说的都是实话。
可她表现出来的东西，跟她的实话却不再一个层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