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修说自己不能做主,要将赵公公的要求告诉师父。
可张劭华却开了口,说是要留他们吃饭,黄修自然不愿意,便推拒说师父还等着他们回去。
紧接着又说,他们不过是小徒弟,还没有资格陪赵公公和张公子吃饭,这才将张劭华的邀约给推拒了。
离开县衙的后宅,两人上了马车,黄修看了眼丁虎,皱眉道:“虎子,你......你以后还是离这个姓张的远点儿吧,那人是个没底线的畜牲,咱们没有要惹他。”
本以为虎子不懂,所以将缘由说得含糊,只是非常干脆地希望虎子不要和那人见面。
谁知道虎子本就是个混迹街头巷尾的,早就听了不少的浑话、荤话。
再说,这两年的读书识字,更是让他开了智,那些话本子没少看,自然明白黄修的意思,闻言,也只是感激地一笑,道:“黄修哥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心里却想:这个人对自己,恐怕不止是动了歪心思,只因为,虎子也认出了那姓张的。
去年,他和李四娘一起去郸城卖香方时,张家接洽的就是张劭华。
只不过,那时候的虎子还更像个小孩,没有现在高不说,当时李四娘将自己打扮成了女婢,涂了口脂、抹了胭脂和香粉,穿了一条天蓝色的长裙,所以,张劭华今儿看他的眼神若有所思又疑惑不解。
回到家里后,黄修和丁虎去见了秦荽。
秦荽根本没有穿衣戴孝,而是在屋里撰写《启香录》。
怀孕后期和生孩子后,她差不多断了,如今娘将孩子带走,她才抽空又开始撰写。
只不过,写起来才发现好些地方记忆不是很深,所以还要通过边做边记录的方式,这样速度就慢了下来。
当然,她也是在等黄修。
莲儿是她的大徒弟,虽然岁数小,可毕竟最先入门,所以,黄修年纪大也要喊莲儿一声师姐。
黄修是通过鲁九家买来的第一批下人,被分配到了香房里做学徒,因为识字,也更聪明和用心,很快就脱颖而出,经过秦荽大半年的观察,将他收为第二个徒弟。
而渐渐的,他更多的成为了秦荽左膀右臂,帮着秦荽对外接洽事务等,都办得非常不错,被秦荽安了个管事的名头,管起事来更加名正言顺。
莲儿则还是一门心思跟兰花一起踏踏实实学手艺,秦荽不许她着急,要求她慢慢来才行。
十二岁的莲儿已经沉稳了许多,基本算得上是香坊的半个师傅了。
丁虎就是虎子,是莲儿的哥哥。
秦荽和虎子娘都以为他要走科举道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回来在香坊做事了。
今儿是他回来后第一次跟着黄修出去办差,秦荽的意思是让他见见世面,其次呢也让他看看世道艰难,读书或许是条不错的出路。
所以,当黄修和虎子回来复命时,秦荽率先问虎子:“虎子,今儿去见了这样的大场合,感觉如何?”
虎子笑得露出小酒窝,笑道:“太太,千人千面,大家各怀心思,但面上都装得是另一副面孔,我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秦荽哦了一声,又问:“你真的觉得来帮我做事,比读书科举更好?你帮我,未必能功成名就受人尊重。可读书就不同了,即便没有考上功名,也不同于商人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想好了,我早上起来依然会去学堂上会儿课,然后便开始在香坊做事。”虎子的眼睛十分明亮,却也很是郑重坚定。
秦荽想了想,道:“你去和你母亲商量商量,她若是同意了,我便收你在身边做事,若是她不愿意,我便劝你再想想。”
等虎子走后,秦荽才看向黄修。
等黄修将赵公公的要求说完后,秦荽皱了皱眉,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这人狮子大开口,居然还要五百块香锭佩,即便是宫中都很难做到,何况是秦荽一个小小的工坊。
“我们根本做不到他的要求,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黄修在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师父面前十分恭敬,并非是因为徒弟的身份,而是秦荽根本不像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他越是了解秦荽,便越是谦恭。有本事的人,不能用年龄来衡量她的价值。
“不用担心,我有法子,不过,需要些时间,也需要你多跑跑路,也许,你要受些气,吃点苦头,怕不?”
“怕什么?再苦,也苦不过那些日子。”黄修苦笑摇头,眼里尽是唏嘘。
“你是不是还有事要说?”秦荽非常敏锐地发现黄修有话未说完。
“嗯,是关于虎子的,师父,下次去见赵公公和那个姓张的,还是不要让虎子去了。”
秦荽眉尾一挑,哦了一声:“怎么?他做事不妥帖?”
虽然是这样问,其实秦荽是不相信的,毕竟虎子跟了她两年了,自然是了解这个孩子有多机灵。
黄修忙摆手解释:“倒也不是不妥帖,而是......”
这样的话,黄修有些说不出口,第一,是他并未有证据,怕是自己多想了。
第二呢,便是他凭空说出来的话,师父会信他吗?
最主要的一点,这样的龌龊事,告诉才十几岁的师父,真的好吗?
可不说自然是不行了,所以,黄修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本以为秦荽会惊讶或者多问几句,没想到秦荽只是冷了脸,身子依然挺直坐稳。
过了良久,秦荽才道:“张劭华,是吗?”
黄修立刻明白秦荽的意思,忙点头:“郸城张家的嫡长子,年轻一辈中翘楚,据说是当成下一代家主来培养的。”
赵公公来之前,干娘鲁太太给秦荽送来了详细的关于赵公公的资料,就连他身为太监,却色心不改,喜好女色都说了。
尤其叮嘱秦荽,千万不要亲自见那个姓赵的太监。
因为,赵太监的变态嗜好是:非常喜欢折磨容貌姣好的小媳妇。
而以秦荽的面容,怕是很难不被人惦记。
“张家......”秦荽低低念了一声,突然笑了:“张家耀武扬威得也太久了。郸城的天,是不是也该换了,一直是那四家轮流转,岂不是非常无趣?”
黄修的心思一动,抬起眼看向小师父:“师父的意思是,取而代之?”
秦荽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不愿意出这样的风头,三足鼎立也不错;又或者,换一个势力存在,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