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百里牧云和崇小川两人改了容貌,骗过安海城守卫,顺利出了城,又一路往东,趁着天明狂奔了几个时辰。
直到戌时天黑,路上无光,才勒马缓行。
“牧云,现在天色已晚,四周连个落脚留宿的地方都没有,如何是好?”两人依旧是汉子的装扮,崇小川看着漆黑的四周,说道,“前面咱们路过那几处村落的时候,就应该停下来了。现在正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地图上有标注的城池,是安海城东八百里的渤海郡。”百里牧云说道,“咱们距离渤海郡只怕也不远了,不过现在天色太暗,不宜赶路,我们升起火把,慢慢往前找找看吧。”
“也只能这样了。”崇小川说道。
百里牧云从空间法器里拿出两个裹满桐油的火把,递给崇小川一把,然后又拿出火石,点燃了火把。
火光冲起,照亮了四周数丈的距离。
“牧云,你连这个都有准备?”崇小川着实吃惊了。
“在安海城准备东西的时候,就备好了。”百里牧云说道,“咱们马不停蹄的赶路,难免会遇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夜路。”
“顶,你真是太顶了。”崇小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啧啧叹道。
百里牧云没有回话,只是举起火把四周看了看,说道,“现在我们好像走进一片峡谷中了,根据地图的标注,安海郡和渤海郡官道之间只有一条安海山峡谷,想必就是这里。”
“四周静悄悄,怪吓人的。”崇小川不知是冷还是怎样,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峡谷之中并无人家,咱们还是找个干燥的山洞过夜吧,明天天明再走。”百里牧云说道。
崇小川自然无话。
两人骑马下了官道,朝着左侧山窝里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看到一座座山峰耸立,山脚之下,隐约可见几处黑漆漆的山洞。
两人找到一座宽敞干燥的山洞,把一根火把插在洞口,一个插在洞中,又在山脚附近捡拾一堆木柴,在山洞中点起了火堆。
“舒服。”整好一切,崇小川坐在火堆旁,满意的笑道。
“呐,还有更舒服的。”百里牧云说着,向崇小川丢过去一张皮垫和一张毛毯。
崇小川张大了嘴巴,笑道,“牧云,我都词穷了,你怎么什么都有,要是你现在拿出一锅牛肉汤,我都不觉得奇怪了。”说着,还咂了咂嘴巴。
“那个真的没有。”百里牧云笑道,“吃点干粮充饥得了。”说着,朝崇小川丢过去一个油饼。
“有饼吃也够了。”崇小川抱着饼就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围着火堆,坐在皮垫子上正在吃饼,突然从洞外远处传来一阵阵梆梆梆的敲击声。
“见鬼了吧?这深山老林里还有人打更?”崇小川噌得站起来,嘴里咬着半块饼,嘟囔道。
“鬼打什么更,肯定是有人,我去看看。”百里牧云真是胆大包天,手里拿着油饼,就来到洞口。
洞口的火把还烧的正旺,火光朝着四周的崖壁冒着寒光,四周的灌木和长草随风摆动,映在崖壁上张牙舞爪。
那梆梆梆的声音不紧不慢的由远及近,渐渐的百里牧云就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人正一手端着东西,一手敲打着,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小川,有人过来了。”百里牧云说道。
崇小川忙跑到百里牧云身后,手搭凉棚往洞外看,见到一人敲着东西漫步而来。
“施主,贫僧有礼了。”转眼间,那人已经来到洞外,原来是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圆头和尚。
“你是?”百里牧云和崇小川都是少年,何曾见过和尚,见到那人的装扮,不由得愣住。
“贫僧法号了然,云游四方,路过此处,天黑借宿一宿。”那和尚说道。
“这山洞也是我俩随便找的,前辈进来便是。”百里牧云见那和尚有三十岁模样,便说道。
了然和尚笑了笑,作了一揖,说道,“多谢施主。”便走进山洞,找到一角落坐下。
“这人装扮的奇怪,举止也是奇怪。”崇小川吐了吐舌头说道。
百里牧云又返回皮垫上,看着了然和尚说道,“前辈,这边暖和,可以过来取暖。”
了然和尚摇了摇头,说道,“贫僧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不觉得冷。对了,施主不用喊我前辈,可以喊我和尚,或者大师。”
“大师?”崇小川笑了,说道,“什么方面的大师?”
“贫僧修的是术道之大乘佛法,两位可曾听说?”了然和尚问道。
“不曾。”两人纷纷摇头。
“佛法兴自西域圣洲,传入东胜仙洲不过数百年,如今大周皇朝仅在皇城长安有修行佛法者,两位施主没有听说,也不稀奇。”了然和尚说道。
“大师,那佛法又是什么?”百里牧云来了兴趣,问道。
“佛法是术道万法之一,讲求禅意,以静入道,去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清净,四大皆空。”了然和尚侃侃而谈。
“大师,您说得这些我听得头晕,能说些我们听得懂的吗?”崇小川笑道。
“说白了,佛法就是静坐参禅,清静无为。”了然和尚说道。
“静坐无为就能修道?”崇小川惊道。
“能。”了然和尚笑道,“佛无处不在,无处不是佛。”
“所以道也无处不在,无处不是道了?”百里牧云也笑道。
了然和尚眼睛一亮,盯着百里牧云笑道,“施主慧根不浅,与佛有缘啊。”
“纯粹班门弄斧,让大师见笑了。”百里牧云说道。
了然和尚笑了笑,扯开话题,说道,“看两位这身打扮,也不似海州之人,倒像是北方漠州来的,但听口音又是海州的口音,让贫僧困惑。”
“大师慧眼。”百里牧云笑道,“我们只不过是乔装打扮了一番罢了。”
“听两位声音,清脆洪亮,尚且稚气未脱,应还是少年儿郎吧。”了然和尚说道,“先前贫僧在安海城发现全城通缉的两人画像,也是两个少年。”
“你想怎样?”崇小川猛地站起身,怒目叫道。
“小川。”百里牧云拉住崇小川。
“小施主不用紧张。”了然和尚摆了摆手,说道,“通缉令是城主府发的,与和尚无关,贫僧自然不会过问。方才只不过是说了事情本相而已,别无他意。”
“大师,我俩也并非什么城主府的逃犯,盖因被城主府发难,不得不躲开。”百里牧云说道,“明日天明就会启程离开,大师您呢?”
“贫僧云游四方,随缘而行,今日与两人有缘,倒不妨结伴而行?”了然和尚笑道。
“大师,您是步行,我俩是骑马,如何结伴同行?”崇小川说道。
“无妨,无妨。”了然和尚笑道,“你们明天往哪走?咱们约的时间地点,看看谁先到,如何?”
“大师不是说笑吧?”崇小川一脸诧异的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了然和尚双手合十,坦然说道。
“大师,我们明天一早就会东行,前面应该就是渤海郡的主城了,咱们午时在城东门见?”百里牧云说道。
“好。”了然和尚点了点头。
几人约定了时间,一时无话,了然和尚盘膝而坐,闭目聚神,像是入定一般。
百里牧云示意崇小川睡下,两人躺在皮垫上,裹着毛毯,很快酣然入睡。
翌日,天刚刚亮,百里牧云便起身叫醒崇小川,两人收拾好东西,扑灭火堆上的残火。
“这个了然和尚不在洞中,是不是早就出发了?”崇小川看着山洞中没有了然和尚的身影,问道。
“无妨。”百里牧云说道。
“两位施主早。”突然,山洞外响起了然和尚的声音。
两人吓了一跳,转眼望去,那了然和尚正笑嘻嘻的从外面走进来。
“大师,您也早。”百里牧云回礼说道。
崇小川惊讶的看着了然,说道,“大师,你这一大早从外面进来,是干什么了?”
了然和尚笑道,“早起了一会,去外面活动一下筋骨。”
“好精力。”崇小川撇了撇嘴。
“大师,此处乃荒山野岭,没村没店的,暂且吃个饼当作早餐吧。”百里牧云说着,递过一个油饼。
了然和尚接过,笑道,“多谢施主。”
三人各自吃了一饼,百里牧云和崇小川出了山洞,翻身上马,对了然和尚说道,“大师,山高路远,我们就先行一步,午时再见。”
“去吧,回见。”了然摆了摆手。
百里牧云和崇小川纵马上了官道,一路朝东而去,那了然和尚身穿灰色长袍,身上斜挎着一个褡裢,脚踩草鞋,慢悠悠的在后面走着。
“牧云,这和尚怕不是精神不正常吧,他那慢悠悠的步行,怎么可能赶得上我们骑马?”崇小川回头看到了然和尚已经被撇远,忍不住吐槽道。
“修道之人多有神法秘术,你不能以常理断之。”百里牧云说道,“这佛法听着就很玄妙,真的不好说,咱们尽快赶路吧。”
两人快马扬鞭,顺着官道疾驰而去。
渤海郡,是海州十六郡之一,比安海郡小,比东海郡大,地处在安海山脉的一片盆地之中,四周多为山脉,又有几条宽阔的江河从西边而来,穿过渤海郡,一直向东,直入东海。
百里牧云和崇小川两人又骑了两个时辰,方进了渤海郡城的西门。
“牧云,渤海郡好像没有张贴通缉告示。”等入了城,崇小川张望着四周,低声说道。
“嗯,估计城主府认为咱们俩不可能逃这么远。”百里牧云说道。
“嘿嘿,那这么说,我们算是彻底逃离城主府了。”崇小川兴奋的说道。
“还不能掉以轻心,咱们入城看看再说。”百里牧云说道。
两人骑马入城,从西门顺着主街往东,渤海郡城的规模比渤海郡要小,主街也窄了些许,但街道两旁的商坊酒肆也是应有尽有,正月新春的喜庆气氛还未消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依旧是一片祥和。
两人从西城走到中城,各大主街区繁华热闹,并无一处有张贴通缉告示。
“渤海郡城应该是没有通缉咱们了。”百里牧云松了一口气,说道,“咱们找个地方,先把装扮换了。”
“好,好,我贴着假胡子,痒死了。”崇小川说道。
两人找到一条辅街巷尾无人处,撕掉脸上的假胡须,又换了一身新衣新帽,焕然一新的出现在渤海城的一家酒馆里。
“这寒冬正月,就适合喝热腾腾的羊肉汤。”崇小川端起刚刚出锅的一碗羊肉汤,喜滋滋的笑道。
“你倒是会享受。”百里牧云笑道。在东海之滨,百里寨虽不算富裕,甚至长时间以来都还有人饿肚子,但百里牧云作为族长最疼爱的孙子,从小到大也没有饿过,但凡寨子里有好吃的,必然是少不了给他,故此百里牧云自以为自己也是个享受的人,如今却发现这个崇小川更会享受。
“人不享受枉为人嘛。”崇小川笑道。
百里牧云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自顾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
酒馆一楼人头攒动,十几张桌子已经围满了喝羊肉汤的人。
店里的伙计来回跑动,手上端着热腾腾的羊肉汤飘着香味,甚是馋人。
“阿弥陀佛。”突然,酒馆门口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朝外观看,只见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身上斜挎着一个褡裢,手里拿着一个钵盂的光头和尚正站在门口,面带微笑的说道,“施主,贫僧是云游四方的和尚,特来化一碗羊肉汤暖暖身子。”
“和尚?”酒馆里很多人没有见过和尚,纷纷交头接耳。
“掌柜的,门外来了一个怪人。”迎门的伙计也不认得和尚,急忙便里面喊道。
那老掌柜急匆匆走出来,看到那和尚,笑道,“你这和尚好不识趣,你们出家人不是说不沾荤腥吗?你咋来我店里讨羊肉汤吃?”
那和尚对着老掌柜作了一揖,笑道,“老施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