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想着让阿荧当皇后,想让阿荧膝下的孩子当太子,固然是为了阿荧好,更多的,却是为了她自己的小儿子靖王。
皇帝在位一日,靖王就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尊贵体面更甚诸位皇子。
但若是皇帝不在了,某位皇子继了位,面对这么一位在父皇面前地位远远高过自己的小叔叔,还能继续荣宠有加?
不可能!
唯有阿荧,和靖王关系极好。将来若是阿荧膝下的皇子继位,太后也就不必担心靖王会在侄儿面前受委屈了。
此时,明光殿里,刘保山已经传完了太后的话。
陆昭霖坐在御案后头,面无表情地让他退出去。
姚兴德觑着陆昭霖的脸色,大着胆子道:“太后娘娘这话,不是责怪陛下,只是出于对皇贵妃娘娘的一片疼爱之心罢了。”
陆昭霖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你这奴才,还担心朕和母后之间起了隔阂不成?”
看他这反应,姚兴德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笑着打了个哈哈。
陆昭霖将右手手肘搁在桌子上,以手撑头沉思。
前朝后宫对阿荧有意见,他是知道的。
荣宠也好,位分也好,他给了阿荧,别人能得到的自然就少了。
有这些利益之争在里头,那些人和她们的母家能看阿荧顺眼才怪。
只是,他以往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下意识地觉得,她们成不了什么气候。
毕竟他不是第一日宠爱阿荧了,过去的几年里,不都风平浪静吗?
也就是今年大选一开,新人一进宫,才起了诸多事端。又是在前朝弹劾,又是找太后告状。
他心里觉得烦,同时,却也忽然意识到,以往的后宫,可能也只是看起来平静。平静的海面之下,兴许就藏着翻涌的暗潮。
看起来乖顺的妃嫔们,未必不想对阿荧做些什么。只是她们进宫的时日久,比新人更谨慎,也比新人会藏会演。
不说别的,单说芳妃和宁修容,日日去阿荧跟前凑趣,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她们都是为了什么吗?
不过是为着有朝一日,在立储的时候,让他看在阿荧的面子上,对老三和老四多几分优待罢了。
但若真的如了她们的意,未来某一日身份逆转,她们居上阿荧居下的时候,她们能善待阿荧?
陆昭霖不信。甚至,一想到若当真有这么一日,阿荧可能对着别人卑躬屈膝,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想到这儿,陆昭霖开口吩咐:“你去给蔺由传个话,让他把京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嫡系子孙,年纪五岁上下的,调查清楚,列个册子给朕呈上来。”
姚兴德诺了一声,试探着问:“您这是?”
陆昭霖道:“是时候给平安选伴读了。”
“八皇子的伴读?”姚兴德讶异:“不是已经选好了吗?”
陆昭霖瞪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的这么多话。”
姚兴德刚从殿内出来,就被人叫住。
“姚公公。”
他偏头一看,原来是珍妃身边的长夏。
“是长夏姑娘啊,可是珍妃娘娘吩咐你来的?”
长夏笑着提起手中的食盒:“珍妃娘娘亲手做了两道点心,遣奴婢送来给陛下一用,还请公公代为通报。”
姚兴德道:“珍妃娘娘有心了。”
然后,却并不转身进殿,而是打发了小常子进去传话。
他心里道,珍妃娘娘今儿啊,只怕又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明摆着的,陛下的心思,如今全都放在了皇贵妃娘娘身上。
只是,他作为陆昭霖身边的第一人,也很是好奇,陛下对皇贵妃的专宠,到底能维持到几时?
···
安和馆和明光殿发生了什么,江诗荧这头是不知道的。
最近这些日子,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平安要选伴读了!
前两日,陆昭霖就跟她提过伴读的人选。
陆昭霖是用了心的,筛出来的几个伴读都是好孩子。不管选哪个,都不会出错。
唯独有一点,这些孩子的家里都不算位高权重,几乎不能给平安什么助力。
只看这伴读,江诗荧心里就知道,陆昭霖和前朝后宫的其他人一样,觉得平安体弱,不堪大任,根本没把他往储位候选人里头放。
这可不成。
才正想到这儿,秋雨进了屋。
她还没走近,江诗荧忽然就觉得一阵恶心,对她道:“快别往里走,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秋雨一脸纳闷儿地停住脚步,抬起胳膊闻了闻:“奴婢身上没味儿啊。”
江诗荧摇头:“不可能,你身上腥得很。”
秋雨皱着眉想了想:“奴婢刚去了趟小厨房,莫不是沾上了厨房里的味道?”
江诗荧正要吩咐她去换身衣裳,一开口,就是一阵干呕。
红英和兰卉赶紧上前,一个递茶,一个递帕子。
好容易压下去那阵不适,就听红英道:“看娘娘这样子,该不会是有了吧?”
兰卉眼睛一亮:“娘娘这个月一直没有换洗,算算日子,已经晚了十多天了。”
听她们这么一说,江诗荧自己也觉得像。
咽下嘴里的茶水,她道:“让人去请太医。”
来的是方院判。
赵院史年纪大了,最近一年来常常告病。虽还挂着院史的名儿,但已经很少在太医院当值。
诊过脉之后,方院判带着笑意点头:“恭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已经一月有余了。”
皇贵妃有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静熙园。
除了各怀心思的芳妃和宁修容,其他人在一开始的愕然过后,皆是喜不自胜。
尤其以宋才人为最。
她进宫之前,耳朵里听的最多的,就是先皇后堂姐的失败案例。家中长辈都说,进了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千万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犯错。
她那位先皇后堂姐,原本多风光,先皇赐婚,陛下元后。这么厚实的底子,偏偏自己想不开,昏招迭出,把自己作死了。
是以,进宫之后一直不被宠幸,虽说宋才人和周贵人、钱更衣一样着急,却谨记着家里的教诲,什么都不敢做。
如今,皇贵妃这一有孕,她可不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