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时吟沉默的盯了许神色异常的古瑟,低问了句。
古瑟回神,视线从那道身影缓缓收回,微仰头望着时吟,斟酌了两秒,深呼吸了口气,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
安静应着,又不由瞄了两眼那身影。
“那,就是国师?”
时吟落古瑟面上的眸色略沉,闻言顺着他的话瞄了眼白月卿。
“嗯。”
视线再度落古瑟面上方低应。
“我以为……国师是一扎着冠髻身着道袍的老头呢,却未曾想,竟是这般的年轻俊美、超尘惊艳。”
时吟话音刚落,古瑟突兀自笑了。
却不知为何,话音很低轻寂然。
他的心里,亦莫名落空空,看着那身影,他便莫名感觉心底难过,心里酸酸的。
“呵,也是,连圣上都青睐钟情的人,又怎可能是老头子呢。”
古瑟视线痴痴的遥遥的落那身影上,未等时吟应,又徒自嗤笑自己的傻。
时吟在边上默默的看着,细细的目光落其面上,心绪亦复杂,无澜的眸底甚至自然而然的晕了心疼。
“走吧,膳食都要凉了。”
待古瑟不再说什么,时吟徒自道了句,不曾接他的话。
古瑟收回一直落那让人在意的身影上的目光,不知为何抬起望着时吟犹豫的打量了眼,后轻点头。
“嗯。”
方才跟时吟踏入殿。
殿中央正演着歌舞,时吟领着古瑟从座后走到了靠近龙座最前的桌案前盘腿坐了下来。
他们对面对座旁边,坐的是朱阳枢,从他们出现在殿口,便看到了他们,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
他有心无心的呡着酒,视线一直落在古瑟身上。
而靠近龙座第一座位,坐的是朱阳陌。
古瑟刚坐下理好衣衫一抬头,便看到朱阳陌无表情的端坐着,视线直直的落他身上。
他微僵,本能的浅蹙了下眉,想了想,还是没打招呼。
毕竟,隔这么远,且他们间又没甚交情。
想来,他又讨厌自己,还是不打招呼了。
“嗯,浅喝点暖暖身子。”
见他们落座,宫人将东西都盛了上来,这时时吟刚好给他倒了杯酒,放到了他案前。
古瑟顺着收回视线,望着时吟微笑着应了句。
“好。”
应着便拿起小酌了口,杯子才放下,时吟又给他夹了满满的一碗膳食放到了他面前。
“瑟儿吃吧,这天气容易冷,冷了便不好吃了。”
“哦,好,谢谢!”
古瑟欣然微笑着,便接了时吟递来的筷子。
低头伸筷子欲夹碗里膳食的时候,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落自己身上。
他筷子微顿,抬眸朝斜对面望去。
刚好对视上朱阳枢一直望着他的目光。
朱阳枢迎面对上他的目光也不躲,反倒手里捏着的酒杯朝他抬起举了下,一仰头直接喝了个尽。
哪怕这喝着酒的动作,视线一直都落他面上。
古瑟眉梢突突跳了两下,没明白他这,何意。
自己曾将他伤成那样,他竟……一点也不芥蒂?
古瑟没理他,垂眸继续刚才的动作,只管吃自己的。
——直觉告诉他,他与他不能走太近!
对面,边上朱阳陌或许知道他哥什么心思,但他已然一副置身俗尘外不争不抢的模样,淡漠疏清。
只淡漠的将两人一人瞟了眼,捏着酒杯时不时的呡口,视线无心落了歌舞上。
时吟不用看自己瑟儿,他都知道他的目光与谁对视上了。
他正给自己斟酒,一边斟着酒,抬起眉目冷然的瞪瞟了眼对面的朱阳枢。
朱阳枢瞟到时吟不悦冷漠的视线,眉梢自己挑了下,方收回目光,落了面前的歌舞。
……
古瑟一面吃着东西,殿中央的歌舞不曾吸引他的目光,但,那龙座台下独自一人坐着的白影,却莫名忍不住时不时的让他瞟一两眼。
那道端庄儒雅清圣的身影,让他感觉……莫名落寞孤寂,竟有着忧郁的苍凉之感。
亦,有种久违的熟悉的故人之息。
看他那样,明明不识,他看他那模样却有丝殇然的心疼。
为何?
正当古瑟望着那道身影失神时,白月卿落歌舞上的目光忽落向了他,与他视线对视上。
然后他一惊,却见对方望着自己的目光没有丝毫涟漪波动,仿不是落自己身上一般。
古瑟疑惑,以为自己错觉,左右打量了眼,再对视他的目光,却发现他的目光是落自己身上,望的并不是别人。
然,与他对视着,他的目光却跟定格般,不动丝毫,无风无澜。
仿……是空洞的视线失神?!
古瑟皱了眉头,盯着摸不透的起了疑惑。
这时,却见从龙座后方的门口匆匆走来一太监,低头走到他面前,他方扭回了头去,望着那太监躬身拱手恭敬的在他面前禀了什么,他便起身不急的理了理衣衫,跟着那太监走了。
身形如冽松颀长,清逸如画,身高估摸着跟时吟差不多。
走时,古瑟又看到他下意识的瞄了自己一眼。
“??”
他……这模样,莫非认得自己?
方才望的也真是自己?
——
来唤白月卿的是轩辕琦身边的大监。
大监领着他来到了御花园。
天阴风寒,院中积雪厚厚的一层,寒梅覆雪,寒香怡人。
大监领到后,便退了下去。
院中一株梅花树下,轩辕琦正微仰头望着一枝梅花出神。
听到人到他身后,他便转过了身来。
寒风遂起,轩辕琦逆风而立,将他的长发从身后拂扬了胸前来,凌乱飘逸,一时凌乱飒逸美得惊艳。
“朕中药了。”
随着长发逆风扬起,轩辕琦抬手拢了拢耳侧的发,直接了当的道,一点也不避讳。
他表情平静,却沉深复杂的目光细细的落白月卿面上,亦有探究。
宫中之人,目前敢有此行为的只有他,也只有他有这么做的动机理由。
轩辕琦无澜期待的注视着他,想着他会如何回答自己。
白月卿神色平静,安静的与他对视着,没有丝毫的心虚,视线落在他浅泛红的眼尾。
默了片刻。
深吸轻叹了口气。
“你这人,中了药,不去找你的新婚皇后,找本座来做什么?”
他不明说,他亦不承认。
闻言,轩辕琦还是禁不住略微僵愣,眸色瞬息黯然,心口更是一滞,哽咽得痛。
他木讷讷黯然的盯着白月卿望了良久,后嘴角凄凉一勾,着自己一身喜袍锦缎打量了一眼,笑语。
“……师父,你看着朕锦衣玉袍,拥她人入榻,你真一点也不动容?”
'锦衣玉袍,拥她人入榻'。
然,于那几字,白月卿还是徒自微顿,表面神色平静,心底却是犹豫动容了。
到底是自己注定的姻缘伴侣,为何怎要去娶别的人,与他人新婚拥其入榻缠绵交欢?
为什么?
且,明明他还不喜,自己又为何要那般逼迫他?
白月卿垂着眉目,亦一时纠结,作无动于衷的心里还是泛疼了。
而,轩辕琦,见他垂眸不应,痴痴的望着,希望盼着他会改变主意。
良久,白月卿都未曾回应他。
轩辕琦望着,失望绝望的仰天深叹了口气,低下视线再度落白月卿面上时,眼眸已然泛了红。
他眼白充满红血丝,眼眶殷红,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艰难启唇。
“呵。”
讽刺的冷嗤笑了声,终是放弃了挣扎。
“国师不是本事通天、神通广大么,那记得必要好好看看,朕是如何跟她人欢好缠绵的,是否离了国师,便真不能人道了!”
将自己推拒于他人便算,竟还给自己下药。
自己当真是慕艾上了一大义凛然、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不得了的救世主!
轩辕琦话冷冷落下,终是模糊了眼,犹豫片刻,冷冷的斜瞟了眼白月卿。
“感谢恩承师父教导,朕,这就去奉命完成课业,让师父好好检查!”
轩辕琦说的话有多刻薄冷漠,心就有多痛。
红润的眸子盯着略有诧异望着他却不曾开口的白月卿,迟疑了许,失望的转身离开。
望着那孤寂决然离开的身影,走神的白月卿僵硬的身形蓦然动了下。
望着他脚步跨出去了两步。
突抬起眉目望向那身影。
“……等等。”
赫然唤住了他。
跨出第三步,后脚欲跟上的轩辕琦身形一僵,沉默犹豫了许,后稍踮起的脚缓缓的收了上去,却不曾回头转身,便那样木木的站着,等着白月卿欲如何答他。
白月卿望着他停步却不肯转过身来的背影,沉深的叹了口气,迟疑几许。
他垂眸抬手一翻,手心幻出了样东西伸向了轩辕琦。
“把你的血滴上去。”
白月卿手心,躺着枚发光的珠子,拇指盖大小,褐色,如宝石般圆润透亮,自散着灵性的光芒。
轩辕琦本不想转身,但又好奇,迟疑挣扎片刻,还是缓转过了身来,步伐作两步转过来的,明明很近,他却感觉似遥遥相距的望着他。
将白月卿没有丝毫神情或波动的面色打量了一遍,视线缓缓落下,落了他手心的珠子上。
望着他手上的珠子,轩辕琦神色没有甚波动。
他大抵明白那是什么。
不过是,是他那天跟自己说的双生彼岸花罢。
“为什么要用朕的血?”
轩辕琦静静的望了许,略不解的问,却问的死寂,面上没丝毫生气,如僵冻失去灵气的湖面。
白月卿自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珠子,神色殇然,闪过一丝无奈。
“因为这样,他们日后才会生得像你,算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孩子。”
闻言,轩辕琦呆了一呆。
确实没能理解过来。
轩辕琦缓缓皱眉眯起了丝眸子,落在白月卿面前的视线变得探究复杂。
他没懂他这是何意。
但他亦不愿一再多想多问。
他很心累,跟这样的他在一起!
便那样默默的盯着白月卿,望了良久,
“呵。”
蓦然,又突然冷嗤笑了声。
白月卿没懂他突然带讽带酸的冷笑何意,却见他忽然抬步走了过来,向他靠近了过去。
然后,直接扯过白月卿垂着的手,自指甲覆灵一瞬割在白月卿的食指腹上,指腹上瞬息血液冒出,轩辕琦望着嘴角邪魅一勾,拉着他的手直接将那指腹凝聚的血滴在了那珠子上。
褐色清冷的珠子沾血后逐渐被染了血色,那丝丝缕缕散发的光芒也跟着泛了红色光芒来,生气灵动了许多。
白月卿:“……”
“你胡闹什么?”
白月卿眉头看得见的紧皱,稍懵惊后,回神蓦然低斥了句。
轩辕琦则开心的笑笑,欣然中带凄凉。
“如此,他们也会生有月卿的模样,这样,便算我们彼此的孩子了!……呵。”
说后,又忍不住凄然冷笑了声。
白月卿:“……”
呃,他也真不怕将他老子给气死了?
将来自己的孙子生有自己的模样,他……会做何感想?
白月卿脸色阴沉的冷瞪着他,轩辕琦则未等他训自己的话出口,抬手扫抓过他手上的珠子转身便走了。
望着那衣袂飘扬,却落寞的背影,白月卿的心底抽痛了下。
“将珠子扔合卺酒里便可。”
看着那身影快消失在拱形的院门口,白月卿忽回神交代了句。
离开的人不曾应,径直消隐在那院门口,徒留了一地苍凉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