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年的年底,老家突然来了电话,让他不要带着媳妇和孩子回老家过年。
老娘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说着理由,老家太冷,怕儿媳妇和孩子受不住,回去受罪……
他默默的听着,也不打断。
一个月前,老娘也是天天电话轰炸,不过那时是让他们回去过年,他自己一个人回还不行,必须得带上媳妇孩子,车票都买好了,临时变卦倒是老娘的作风。
……
王长江挂断电话,还是给姐姐王长娥打了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里多么希望他们一家人回去过年,他是知道的。
王长娥一五一十都跟弟弟说了,说到花家,只能在心底叹气。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就是长的有点好看的小姑娘有这个造化呢!
要是当年弟弟不离婚……
听说村里都传开了,花家老三花有才那建了就没住过的新房子,花家人还没进腊月就开始收拾了。
以前也传过回老家过年可从来没回去过,这次开始的时候村里人也没当回事。
到了年关,花家那三兄弟都先回来了,确定了老三这一房今年都回来过年,花圆圆花方方姐弟带着一大家子都回来。
……
王长娥倒是有啥说啥,老弟跟花圆圆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老娘也是的,有啥不能直说的。
“长江啊,你也别多想,家里人不就是怕你回去不自在嘛……”
老家的人窝冬没事干,花家和老王家这些陈年往事正好给解闷了。
说啥的都有。
说老王家就没那个命数,把花圆圆这尊大佛硬生生给推出去了。
说老王家当年要是对花圆圆好点,说不定早就发了……
王长江和花圆圆离婚这事,内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外人都是这种猜测。
老王家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子升官了,哪能看上初中毕业的花圆圆这种乡下丫头呀!
不仅儿子看不上,他们也觉得花圆圆配不上。
本来以为儿子当几年兵就回家,回来种地跟花圆圆过日子还凑合,当官了肯定不行。
没有共同语言,这日子咋过!
本来老王家是村里羡慕的对象,可人就怕比。
跟老花家一比,老王家就不值一提了。
王长江在京城有个正式工作,这不挺好的嘛,可跟花圆圆那当大官的男人就没有可比性。
跟村里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地里刨食的老农民比起来,老王家孩子在外面可不羡慕嘛!
老花家这姐弟俩是能折腾,有俩臭钱,这都没啥,问题就出在花家女婿郝栎身上。
听说这女婿牛逼着呢,具体多牛逼都是花有才自己说的。
有一年夏天,花家那双胞胎还不太大的时候,回去过一次。
花家那出息女婿被花有才拉着在村里展览了一圈,长的倒不出彩,没王长江好看。
官大了,那一身正气,没得说。
村里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听话,老丈人让干嘛干嘛,二话没有。
花有才嘚瑟的,头抬得老高!屁股都翘上天了!
……
王长江每次都是被动的得到花家的消息,从不主动去想,不找那不自在。
每当这个时候,都忍不住问自己后悔吗?
说不后悔是假的,要是他不跟花圆圆离婚,能做到郝栎这个位置,哪怕不用到这个位置,再低几级他也不嫌弃。
这种想法毫无意义,王长江是一个理智的人,无比清醒,怎么会不知道呢!
哪怕当初他没有选择抛弃花圆圆,难道他就能跟郝栎一样?
这样想才是最理智的。
可只要是人,都会往人的贪念上来靠。
不去分析客观事实,只想当然。
最好的可能是郝栎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只要一这样想,就跟做梦一样。
这有可能吗?
他这边条件到了,可以随军,花圆圆会不会离开老家?
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还是不想花圆圆过来的。
家属院里也是一个小社会。
花圆圆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不会来事,整天笑得傻兮兮的……
是的,王长江后来也努力回忆过他印象中的花圆圆到底是什么样的。
扎着两条麻花辫,低着头,双手搅弄着衣角……
他在家的时候,红着脸偷瞄他,一点也不大大方方的,扭扭捏捏真是拿不出手。
最近他也是见过花圆圆的,战友们来京,他陪着回驻地故地重游。
部队边上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村子,已经大变样了。
兄弟们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从花家经过的时候,花圆圆就站在门口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只一眼,明明多年未见,王长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因为花圆圆几乎没有变化,没有变胖没有变老……
不对,也变了。
他记忆中的花圆圆还是麻花辫,现在的是时髦的大波浪。
道上人来人往,花圆圆都没有往这边瞥一眼,就笑眯眯的听着对面的人说。
王长江放慢了脚步,不禁想到要是她抬头,还能认出他来吗?
……
晚上聚餐,几杯酒水进肚,话就更多了。
王长江去了趟卫生间,在外面抽了根烟,在包间外面站了好一会……
兄弟们趁着他不在,说几句他的闲话。
叹气,还是回来早了,要不再回去抽一根?
大家伙也没有恶意,就是说说,只不过他不爱听。
别人眼里自己就跟个小丑似的。
无非结论就是一个人一个命。
不跟花家比,战友们里面王长江绝对不是混的最差的那一批。
留在了京城,媳妇工作也不错,房子也有了。
真要说不太得意的地方,那就是升迁不太顺利。
一个派出所的小所长,王长江是真认命了。
就老老实实干到退休,他跟媳妇都有退休金,就一个姑娘,这日子也算岁月静好。
这么多年呢,王长江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的远大抱负,被现实生活磨平了棱角。
确实是认命了。
想起花圆圆的纠结心情,也就难受那么一会。
比起老娘电话轰炸,儿媳妇不懂礼数,几年不回老家一次,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等等这些婆媳矛盾,更让他头疼。
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一直很好,没病没灾的。
他有空了,多回老家几趟,看看老人尽尽孝。
可惜,老娘还想不开,因为老花家竟然不让他们回家过年。
老人老了比孩子还任性,也没办法。
——王长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