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态度,丝毫没有逾越,“此事老身不敢置喙,惟愿陛下圣裁!”
苏铭转过身,打量着她,缓声道,“你不必在我面前如此拘礼,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这个皇帝徒有虚名,连这身皮都是假的,你不必如此,放轻松一些。”
孟婆抬起头,看了苏铭一眼,再度躬身行礼,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切勿妄自菲薄,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您就是天子,老身虽是被大帅派来,却也真心希望大唐能犹如汉朝一般,重新收拾山河,一统天下。”
“只要能再兴大唐,是真是假并不重要,这是不良人三百年以来的夙愿,只希望陛下不要辜负我等的期望,倘若陛下真的能做到这一步,大帅一定会改变他的想法。”言语中满是诚恳之意。
果然,不良人的心态发生变化了。不是每一个不良人都愿意听从袁天罡的命令,阳叔子如此,其他人亦如此,复兴大唐是袁天罡的执念,也是不良人的执念。
这段时间里,苏铭虽身处皇宫之中,但对外面发生事情却知道的很清楚,甚至比李嗣源知道的都要快。这一点,单靠锦衣卫是绝对无法做到的,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不良人。
只有不良人才能如此迅速,快捷的获得情报,所以锦衣卫的情报系统才能建立的这么顺利。同时,苏铭也在观察不良人,洞察他们的心理。
不良人这个组织能传承三百多年,靠的不仅仅是袁天罡,更靠的是复兴大唐的信念,他们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复兴大唐,相信不良帅能带领他们复兴大唐。
苏铭不知道袁天罡是不是故意消失,把舞台让给他,使得偌大的不良人失去了领导,以往,他们只能暗自蛰伏,但现在苏铭登基,他们有了选择,就会不自觉的向他靠拢,为他提供便利。
虽然他们没有向自己臣服,但仅凭目前的便利也让他省了不少心思,可惜,在他与李嗣源争斗的局势没有明朗之前,这些人还不能为自己所用,他们仍旧在观望。
从某种角度上,也反映了人心所向,天子之位,执掌神器,受命于天,身负大义,会天然的聚拢人心大势,但可惜的是,很少有人能把这种人心大势转化为自身的实力。
历史上,能反杀权臣的皇帝可不多。
一瞬间,苏铭脑海中千思百转,上前将孟婆扶起,郑重的说道,“孟婆,你放心,复兴大唐不仅是你们的期望,也是朕的期望,泱泱大唐,万邦来朝,威扬海内,这是何等的强大,既然走到这一步,朕绝不会轻易放弃。”
此刻,孟婆心中亦是感慨良多,大帅早该走这一步的,要是当初汴梁诛杀朱温父子之时出现的是他,而不是李星云,大唐说不定早就恢复了昔日荣光,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了,甚至不良人之中与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如果是寻常人,说不定还沉浸在虚无缥缈的龙泉宝藏之中,而眼前之人却是在不动声色的布局。
朝堂之上,不进行任何动作,麻痹李嗣源,暗地里却让锦衣卫刺探收集信息,做到知己知彼,如此隐忍,如此城府,令人心惊。
察觉她心思变化,苏铭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既然玄冥教的事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了,现在岐国女帝有何反应?”
孟婆目光一凝,认真回道,“女帝受到李嗣源诸多掣肘,岐国声势大不如以往,虽然她肃清吏治,削减赋税,保境安民,但也只不过能勉力支撑。”
“陛下的信函一到,女帝就同意了您的请求,答应结盟,并且已经付诸了行动。”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自古以来,这种招数都是屡试不爽。
他明面上是要跟契丹结盟,借助他们的力量对付李嗣源,实际上,女帝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契丹在草原,居于漠北之地,鞭长莫及,就算是结盟,也顶多给他一些倚仗,并不能引为援手,而且,这种操作,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卖国贼”,名声尽毁。
作为天子,他必须爱惜羽毛,可不能背上“勾结蛮夷,出卖国家”的骂名。
所以,这次和谈,他果断的收手,将善后之事交给了礼部,一方面是为了挖坑埋人,一方面也是为了尽早脱身,免得沾上麻烦。
相反,女帝所在的岐国,距离洛阳并不远,在晋国之侧,就算如今势弱,再不济也是天下藩镇之中名列前茅的诸侯国。
相比之下,南方以及蜀国就不够看了,虽然人多势众,但打起来,还真不是北方的对手。
不得不说,大舅哥留下的家底太丰厚,十六年过去了,依旧还能保存相当的势力。
现在岐国被李嗣源针对,进退两难,朝廷又有他这位皇帝坐镇,就代表如今的大唐大义在手,收拾藩镇名正言顺,只不过现在李嗣源不敢做的太过火。
但现在不过火,不代表以后不动手,所以苏铭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与女帝联手抗衡李嗣源。
至于会不会引狼入室,他完全不担心。
女帝不是董卓,他没有那个势力,其次,她是个女人,且对李星云有意思,况且,在天下诸侯之中,能在功劳名声上与李嗣源相较的,也只有李茂贞。
用女帝来掣肘李嗣源才是最关键的一步,两人都是藩王,虽说实力有差距,但女帝有他的支持,未必不能与李嗣源抗衡。
天子作为裁判员亲自下场拉偏架,想必李嗣源也会很头痛,之前苏铭不发声,是因为他在朝中无人可用,且没有一个人有分量,能与李嗣源分庭抗礼。
最重要的是,女帝手上有兵,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玄冥教,虽然很重要,但战场之上还是要用真刀真枪说话,剑走偏锋并不持久,一个皇帝,只有拥有忠于他的兵马,这个皇帝的腰杆才会硬,他的位子才会坐得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