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家到楚家,这一路上顾诚之都靠在一旁闭目养神,楚君逸坐在旁边时不时的看上一眼。
在这种情况下,顾诚之都没给过他脸色看,这个人的心性比楚君逸预想的要好。他没有因为这桩婚事而迁怒,也没有因为顾家人的态度而恶语相向,即使是对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也能够保持本心和平共处。
马车驶进楚家,顾诚之也睁开了眼,他的眼中清明平静,看向楚君逸时说了句:“走吧。”说完就起身下了车。
楚君逸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了出来,若是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回门之后就是会亲,楚家和顾家的亲友是真不少,张罗席面招呼应酬这些都不用他们来管,但光是认亲就把楚君逸给折腾的头都大了。
而顾诚之不只是全程跟了下来,只要是介绍过一次的亲友他都能记住,再碰面时立刻就能叫出人来。
在这一点上,楚君逸是羡慕嫉妒得不行,可他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都赶不上人家,也只能半死不活的跟在后面。
折腾了四、五天,会亲总算是结束了,楚君逸瘫在床上不想动,而顾诚之正坐在一旁喝着茶。
“很累?”顾诚之觉得他还是低估了楚君逸的体力,最近几天只要是回房就往床上一躺,一副恨不得与床同生共死的样子看得他也挺纠结。
“……没看出我已经瘫了吗?”楚君逸闭着眼睛闷声说道。
“你的体质太差了。”将人上下打量一番,顾诚之还是给出了很中肯的评价。
“……”楚君逸睁开眼,见顾诚之还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只得在心里默默吐口血,“相信我,这真的是你的身体太好了!”他家那四位哥哥在会亲结束时都是一副解脱的表情,会觉得累的肯定不只是他。
见他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顾诚之便问道:“真不起来?”
“不起来!”楚君逸斩钉截铁道。
“不饿?”顾诚之接着问。
“……饿。”楚君逸哭丧着脸回答。
“那你还吃饭吗?”顾诚之觉得这样逗他还挺有意思的。
“……想吃……可是没力气了。”楚君逸有气无力道。
顾诚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饭菜差不多要送过来了,又见楚君逸是真的没有自己爬起来的想法,顾诚之想了想还是决定帮他一把。他起身到了床边,一把将楚君逸拎了起来,走到次间的桌前才将人放下。
被拎了一路的楚君逸跟被人打了闷棍似的,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就已经坐到了椅子上。
“……”楚君逸抹了把脸,特诚恳的问道:“下次再做这种事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
“你还想有下次?”顾诚之挑了下眉。
“……”楚君逸心里狂吐槽:不是我想有下次,而是你的表情告诉我肯定还会有下一次!
会亲之后的日子很平静,楚家人仍是将三房当空气,楚老太太也派人过来说初一、十五过去请安就可以。
前头正院的三间房被布置成进门是厅,左右各是书房,两人一人一间。
平时各自都在自己的书房或是看书或是休息,用餐时会坐到一起,交流不多却彼此间很有默契。
两人对这种生活也都很满意。
转眼便到了七月,顾诚之回房时见楚君逸正在发呆,便问了一句。
楚君逸慢慢的转过头,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明,“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顾诚之随口问道。
楚君逸坐直了身子,一脸正色的看着他,“南方发生了地动。”
“地动?”顾诚之有些诧异,随后皱眉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楚君逸目光有些悠远,语气有些飘忽,“地动使得地面断裂,没有人员伤亡,而肆虐的洪水都顺着断裂处流向了别处,洪灾已经结束了。”
见顾诚之沉默不语,楚君逸接着说:“奉天省那边的大雪冰雹已经停了,听说庄稼长势还算不错。”
“直接说最后一句。”顾诚之也不打算在听前情叙述,还是直接上结论吧。
楚君逸捂住了脸闷声说道:“听说有人给我们立了长生牌,日日三炷香供着,以求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顾诚之有些牙疼,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无力道:“你就当做不知道,谁问都不知道。”
“我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楚君逸依然是一脸苦逼。
这长生牌看着是好,可若是以后再来点天灾*,这长生牌就该换成被扎的小人了。
“外面都是怎么说的?”顾诚之憋闷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和下聘那天降雨之后差不多。”楚君逸面露苦笑。
顾诚之揉着额角叹了口气,“过了满月我就去万法寺,你呢?和我一起去还是留在楚家?”
“当然是一起去。”楚君逸顿了一下又道:“满月回门怎么办?”正常应该回顾家住上几天,可现在这种情况……
“他们会帮我找好理由的。”顾诚之冷笑道。
事情就如顾诚之所想,没过几天顾家就来了消息,说两边都在守孝,满月当天回门可以,但留宿就不用了。
顾诚之对顾家的做法嗤之以鼻,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满月一过就跟楚家打了声招呼,带着楚君逸直接去了万法寺。
顾家等着顾诚之回家省亲,直到下午也没见到人,去楚家一问才知道他们去了万法寺。顾老太太气得要去告顾诚之不孝,但还是被顾大老爷和顾大爷给劝住了。
万法寺坐落于京城郊外的万法山上,也是大晋朝的皇家寺院。
爬到了万法寺的山门前,楚君逸已经快要趴下了,现在能站着全靠顾诚之的搀扶。
“我教你习武吧,不求你能多厉害,只要不这样……”废柴就行,顾诚之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不要……会死人的……”楚君逸扒着顾诚之气喘吁吁道。
等休息过后,楚君逸可以自己站起来时,回头望了一眼那长长的石阶,只这一眼就让他有些目眩。
万法山很高,而万法寺却建在山顶,马车轿子一律不许上山,想要上山就只能靠自己的双腿。
顾诚之伸手扶住了他,眼睛却是看向前面的佛寺,“还能走吗?”
“能。”楚君逸活动了一下,虽然还有些乏力,但总不能一直让顾诚之帮他。
刚一走进寺中,就有香火气息扑面而来,寺内建筑古朴大气,接引僧见到他们先是行了个佛礼,然后就带他们到了一处院落。
问过了寺中情况,接引僧便离开了。
“这里还不错。”楚君逸看了一圈,淡淡的檀香味回荡在空气中,将这处院落也带上了一点佛意。
顾诚之点点头,四下看了一眼便进了正房。
这次来万法寺是因为顾二太太的百日要到了,而楚三老爷的忌日也是在七月,所以两人会等过了七月在回楚家。
七月十五中元节,按着规矩祭祀了先人,等到休息时已是接近傍晚。
再看向身旁之人,眼中也带上了些许暖意,真心假意有时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在这种时候能有人陪在身边,总归是件好事。
过了中元节,顾二太太的百日也到了,请了万法寺的和尚在殿中做着道场,而顾诚之却跪在顾二太太的灵位前。
楚君逸从外面进到殿中,在香案上又放置了一个灵位。
顾诚之看着眼前的两个灵位,有些茫然的问道:“这是?”
“我问过了,你这种情况父母的道场是可以一起做的。”楚君逸叹了口气也跪到了顾诚之的身边。
“哦……”顾诚之扯了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顾二老爷的百日他没能赶回来,现在父母的道场能够一起做,他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
楚君逸陪着他跪了许久,然后突然说道:“你哭吧。”
他没有看向顾诚之,只是看着灵位道:“你应该哭的,爹娘过世的时候你不在,头七的时候你也不在,孝子哭灵你一场也没赶上,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他们不会怪你,可你自己会怪自己。我不会看,所以你哭吧,这是你欠他们的,现在就还给他们吧。”
楚君逸一直盯着灵位,对旁边的声音听而不闻。
顾二老爷被杀时,边关正是紧要关头,就算打碎了骨头顾诚之也不能哭;顾二太太自缢时,边关战役已经接近尾声,顾诚之根本没有时间哭;等到回京之后,烦心事接踵而来,也没有地方能让他放心去哭。
相处了一个多月,他已经将顾诚之当做朋友看待,而这种时候他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个地方,给他个理由,让他为父母好好的哭一场。
看着眼前的灵位,楚君逸在心里说道:你们的儿子很优秀,也很坚强,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