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楚君逸闻言动作微顿,目光从书上落到了下人的脸上,挑眉问道:“怎么疯的?”
“顾大老爷今儿个出门会友,结果在中途突然发起疯来,逢人就咬,见人就挠,还将会友的茶楼给砸了,现在人已经被制服,顾大爷也过去了。”下人答道。
“这样啊。”楚君逸轻声嘀咕了一句,而后挥退了下人,将手中书丢到桌子上,用手指摩挲着下巴,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探子打听到的可比下人在外面听到的内容要多得多,比起过时的小道消息,楚君逸更想听即时汇报。
前几年顾大老爷被邱姨娘迷得不怎么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疏远了不少,不过在邱姨娘“过世”之后,空虚寂寞的顾大老爷又开始出门了。
顾大老爷的自我感觉一直非常良好,即时他冷落了那些“朋友”几年,他也觉得“朋友”不该对他冷淡。
开始约“朋友”出来时,那些人都各自找了理由推辞。
为此,顾大老爷生了很久的气。
后来大概是觉得不能这样僵着,“朋友”们又回来哄着顾大老爷,双方关系渐渐融洽。
然后……顾大老爷疯了。
楚君逸“啧啧”了两声,幸灾乐祸道:“人都被伤了?”
“是的,同顾大老爷在一起的人都被伤。”探子补充道:“有人被挠花了脸,有人被啃了胳膊,还有人被扯坏了衣服,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活该!”楚君逸笑得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
官场上可不流行圣母白莲花,遇到了这种事还能跟顾大老爷化干戈为玉帛,不是有利可图就是软柿子抖m。
尤其是伤了脸的那几位,破了相就等于跟仕途说拜拜,心里不恨死顾大老爷才叫有鬼。
“顾大爷过去了?”楚君逸问道。
“是的,顾大老爷身边的小厮一见情况不对就分出一人去寻顾大爷,不过顾大爷到的时候,顾大老爷已经被人制住了。”探子回道。
楚君逸摸了摸下巴,挥手让探子接着打听。
等到了晚上,楚君逸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正想同顾诚之分享,但在看到他的神情时,不由笑道:“这是你算计好的,还是白天你派人出去打听了?”
“一半一半。”顾诚之坐到楚君逸身边,神情颇为愉快。
“今天顾大爷可是遭了罪了。”楚君逸摇头失笑。
“那是他心甘情愿的。”顾诚之笑道:“一劳永逸,何乐不为。”
顾大爷一直在给伤者赔不是,还有茶楼的损失,这些也是要赔的。
顾大老爷被绳子捆着,等到顾大爷要将他领走时才清醒过来,一看自己的样子顿时怒从心起,将顾大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顶着一头一脸的委屈,顾大爷将顾大老爷的绳子解开,结果顾大老爷又将顾大爷给狠捶了一顿。
所以说,孝子也不是那么好当。
顾大爷为顾大老爷请了太医,太医诊脉之后直摇头,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总结下来就是顾大老爷的身体没救了,还问他到底是怎么把身体糟蹋成这样的。
顾大老爷听得火大,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得很,觉得这位太医就是个庸医,然后……呵呵。
负伤的太医生气鸟,铁口断言:“顾大老爷患了癔症,请恕下官才疏学浅,只能诊断无法医治,还望顾大爷另请高明。”说完便带着一肚子火气拂袖而去。
顾大爷伏低做小的将太医送出了门,还备了一份厚礼当是赔罪。
顾大老爷已经上了太医院的黑名单,没有太医愿意来顾家为其诊治。
无奈之下,顾大爷只得带上厚礼去拜访虞机,希望能请到这位神医为顾大老爷诊治一番。
但顾大老爷也没有闲着,趁着顾大爷出门空档便溜了出去,驱车赶往一处宅子,同那户人家闹了起来。
原来,顾大老爷不是不信太医的话,他是不敢相信。
等到太医离开之后,他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惊,细思之下便疑心上了他所炼制的丹药。
而那炼丹之术乃是那道士所传,自从顾大老爷与那道士视同陌路之后,那道士便投身他人府上。
这样一想,顾大老爷更是怒从心起,就算他被太医诊断为癔症,但他还是顾家的主子,就算是下人也不管太过拦着,这就让顾大老爷带人杀上门去。
顾家下人飞速去找顾大爷,说是顾四爷已经带人去拦,还请顾大爷赶快过去主持大局。
顾大爷心下微动,同虞机告了声罪,带着人急急的赶了过去。
“那道士不会出问题吧?”楚君逸问道:“我记得是你从中搭的线。”
“不会,那道士本身便会医术,他炼制的丹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大伯父。”顾诚之笑道:“而且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曾经插过手。”
“没问题就好,别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楚君逸点头道。
话说,那道士被顾大老爷找上了门,顿时新仇旧恨加到了一起,差点就要打起来。
顾大老爷本就不是厚道人,当年他们俩人闹掰的时候,顾大老爷就到处诋毁那道士,要不是道士在京中还有些好友,说不得就要黯然离京。
两人的官司直接打到了官府,顾大爷头疼不已,偏偏顾大老爷一句“不孝”压得他不好多言。
看着顾大老爷闹腾的身影,顾大爷眼中满是冷光,随他闹吧,反正最后倒霉的不是他。
顾大老爷说道士意图谋害与他,所授的炼丹之术和丹方就是证据。
道士怒极反笑,冷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贫道所授炼丹之术和丹方并无可疑之处,府尹大人大可派人去查。”
顺天府府尹着人查探,顾家那头得了顾大爷的话,十分的配合。
记载着炼丹之术和丹方的书籍经由专人和太医看过,纷纷表示没有问题,那丹方多是固本培元的丹药丹方,食用之后不会出现顾大老爷所言的症状。
道士直言:“贫道曾在药仙谷呆过一段时日,可惜贫道资质尚浅,只学得一点皮毛,贫道所炼丹药都是按着固本培元、调养身体的丹方所炼。顾大老爷的炼丹之术的确是贫道所授,但他不听贫道告诫,随意更改丹方,所炼丹药有害无益,贫道也是因此才离开的顾家。”
顾大老爷身边的下人都可以证明,道士曾因顾大老爷更改丹方苦劝过几回,后来更是因此而闹翻。
道士另投别家,而顾大老爷因着无人阻拦,更加肆无忌惮。
府尹看向顾大爷,问他可曾拦过?
顾大爷苦笑不语,还是下人回答,顾大爷有拦过,而且没少为此事遭毒打。
事已至此,事情清晰明了,责任在顾大老爷,与他人无关。
顾大老爷对此判决极为不满,觉得府尹定是收受贿赂,这才会偏袒道士。
府尹的脸瞬间就黑了。
顾大爷出言赔罪,顾大老爷调转矛头开始骂起了儿子,忤逆不孝,都不说帮着自己亲爹。
顾大爷面上带出了几分屈辱,几分难堪,但旁人看在眼里,自是不会觉得他不孝。
“啪”的一声,惊堂木落下,府尹黑着脸让衙役将顾大老爷押进大牢,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这事已经水落石出,哪里容得下有人在此放肆。
只凭顾大老爷说的那些话,他就要治他个藐视公堂、辱骂诋毁朝廷命官之罪。
顾大老爷被衙役按在地上,这时他才怕了起来。
顾大爷跪在地上,一边替父赔罪一边用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顾大老爷。
府尹对顾大爷的印象还不错,尤其是在顾大老爷的映衬下,见他欲言又止,便问他还想说什么?
顾大爷摇头不语,眉间的褶子可以夹死蚊子。
还是旁边的下人看不下去,低声提醒:“我家老爷患了……”话未说完就被顾大爷一记眼刀给惊得闭上了嘴。
这句未完之话提醒了顾大老爷,当下喊道:“我有癔症,我患了癔症,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噗!”听到这里,楚君逸嘴里的茶喷出了大半,剩下的茶水则是差点把自己呛死。
“你倒是小心点呀。”顾诚之连忙抢下他手里的茶杯,而后帮他拍着后背顺气。
折腾了好一会儿,楚君逸总算是活了过来。
顾诚之搂着楚君逸没有放手,转头问道:“然后呢?”
探子都快把头埋进胸腔里,答道:“当时堂上一片死寂,府尹看了顾大爷一眼,挥手让衙役将顾大老爷押了下去,顾大爷登门赔罪,府尹说是关上几天就放出去。”
顾诚之点了点头,府尹都说要将人关起来,没道理自打脸面,得了顾大爷的赔罪,在将顾大老爷关上几天,面子也算是找回来了。
因着顾大老爷自曝其短,府尹也不可能真和一个癔症患者较真,太掉价了。
等到探子退下,楚君逸揉了揉眉心,突然笑道:“这次,顾大爷应该不会嫌弃这个爹死蠢死蠢的。”
太医也是有医德的,顾大老爷的病情瞒不住,但也不会从太医口中传出。
顾大爷想让旁人知道顾大老爷患了癔症,从下人嘴里传出去的速度也不会那么快。
正好,顾大老爷自己犯蠢,将事情嚷了出去,现在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顾大爷装得比白莲花还要白莲花,当时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人家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爹有病,是顾大老爷自己说的。
癔症这东西要在发病的时候诊治,不过顾大老爷发疯的时候的确挺像,那位太医多半是被气到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的下了定论。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经由顾大老爷这一嗓子,翻盘是不可能了,而且顾大爷也不会让人推翻这个结论。
有病就别放出来,以后顾大老爷被关在家里也是合情合理,顾大爷定能踩着他爹的脑袋走进孝子的行列。
“有大哥在,大伯父翻不了身的。”顾诚之笑道:“我要开始忙了,不过晚上我会尽可能的回来。”
楚君逸叹气道:“别说是你了,我这边也不清闲,反正就这几个月,过了就好了。”
之后,果然如他们所言,白天几乎看不到人,晚上回来得很晚。
就在楚君逸忙得晕头转向之际,有人来报:“六爷,您快去看看吧,有人状告您强抢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