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文鸯考虑从那边突围比较好点的时候,突然听到喊杀之声从四面传来,一将浑身血污,向着文鸯这边奔了过来,脚步踉跄,若不是文鸯伸手扶了一把,很可能他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文鸯一看,不是旁人,正是祁宏,不由大惊地道:“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祁宏身受重伤,目光涣散,紧紧地抓着文鸯的手臂,哽咽地道:“文将军……完了……全完了……武茂,段广战死了……我们挡不住了……”
文鸯心底一沉,原本他分兵四路,就是试图挡住其他三路蜀军的围攻,自己这边可以率主力突出去,但他这边遭遇到的是张乐率领的无当飞军这块硬骨头,让他没能够跨得过去,而其他三路人马竟然也全军覆灭,未能挡得住蜀军的进攻,现在的局势,已经是险恶之极了。
“来人,给祁将军治伤!”文鸯冲着身后大声喊道。
祁宏摇摇头,道:“末将不行了……先走一步……将军保重……”说着祁宏双目一闭,双膝一软,从文鸯的身前跪了下去,再无半点气息了。
祁宏虽然也算不上文鸯的心腹之将,但文鸯就任冀州刺史以后,祁宏就一直追随在他的左右,对文鸯是言听计从,两人的关系也一直很融洽。现在祁宏就死在他的怀中,让文鸯不禁是悲从中来,此次西征并州,本是乘兴而来,踌躇满志,但文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身边的部将士卒,一个个地撒手而去,让文鸯悲凉不已。
穷途末路,祁宏等人的死,让文鸯也看到了自己的末路,落鸟岭,难道真得是他文鸯的葬身之所吗?
“将军,快撤吧,蜀军围上来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兵着急地催促着。
蜀军的人马已经是四围而至,此次设伏落鸟岭,刘胤一共动用了三个军的兵力,除了无当飞军之外,赵卓的阳安军和罗袭的永安军分别在后路进行包抄,虽然文鸯派出了祁宏等三将各率两千人马去阻击,但兵力薄弱的晋军如何能抵挡得了蜀军两个军的猛攻,武茂和段广当场战死,只有祁宏重伤逃出,他们带去的六千人,几乎是全军覆灭,蜀军长驱而进,向着落鸟岭这边围剿过来。
文鸯带着人马左冲右突,但在蜀军的重重围困之下,根本就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从早上一直杀到了黄昏,文鸯身边的兵马非死即降,越来越少,最后文鸯退到了一处土山之上,身边只剩下了十几名亲兵随从,此刻文鸯浑身浴血,精疲力竭,背倚着土山上的一棵孤零零的松树,剑尖无力地垂了下去。
此刻红日西沉,整个大地都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文鸯的眼前,除了血色,也已经看不到任何的颜色了。
土山之下,蜀军的人马都聚拢了过来,人潮如涌,层层叠叠。
血战了一日,文鸯也不知道自己亲手杀了多少人,不过此去黄泉地府,垫背的应该是足够了,为了围杀于他,蜀军竟然动用了这么多的人马,文鸯凄然地大笑道:“我文鸯临死之前还能有这么一个大阵仗,还真是死得其所!”
蜀军的无数的箭头,都已经瞄准了文鸯,只需一声令下,文鸯就会变身刺猬。不过张乐摆摆手,示意蜀军暂时不射,专门奉刘胤命令赶过来劝降的陈寿在下面冲着文鸯大声喊道:“文将军,你已经是无路可走了,放下武器,是你唯一的选择。刘骠骑乃是爱才之人,素来敬重将军,如果将军肯归降大汉,刘骠骑定然可以保奏将军不失名爵。”
文鸯冷漠地看了一眼陈寿,哀莫大于心死,现在文鸯的心已经死了,所谓的功名利禄,他还会放在眼里吗?
陈寿看到文鸯不曾言语,还以为文鸯有所心动,立刻高声地道:“文将军勇冠三军,威名称著于世,只可惜司马炎无容人之雅,以将军的大才,却只能屈居于纨绔子弟司马骏之下,倍受其辱,如今将军有难,司马骏竟然见死不救,晋国如此做为,将军有何苦为其卖命?刘骠骑求贤若渴,知人善用,将军如肯归降,何愁不能建功立业,马上封侯?将军还请三思而后行。”
文鸯默不作声,他很清楚,如果想要活命的话,投降是唯一的选择了,或许正如陈寿所说的,刘胤是爱才之人,文鸯投到他的帐下,保不齐会受到重用。
但这是文鸯所想要的吗?
文鸯第一次叛降是叛魏降吴。文鸯早年于曹魏为官。正元二年,随父文钦与毌丘俭在淮南起兵,讨伐执政的司马师。文钦兵败后,文鸯随父南奔吴国。
文鸯的第二次叛降则是叛吴归魏。诸葛诞在淮南叛魏时,吴国遣文钦父子驰援诸葛诞,由于内讧,诸葛诞杀害了文钦,文鸯被迫出降司马昭。
文鸯的两次叛降,似乎都有着迫不得已的原因,但这样的经历,无疑给文鸯带来了极重的心理压力,背负上反复无常的名声。
如果此番文鸯再降蜀的话,岂不真的成了吕布那般的三姓家奴似的人物,估计会被世人骂穿脊梁骨。
文鸯环视左右,沉声地道:“我文鸯今日战败,决心以死殉国,今生不再做反复之人,诸位如果与鸯同心,那么九泉之下亦是兄弟,如果诸位苟且偷生的话,鸯也绝不阻拦,下山投降便是,何去何从,尔等自行决断。”
众亲随皆单膝跪地,泣道:“我等甘愿赴死,追随将军!”说罢,个个横刀自刎,伏尸当场。
文鸯唏嘘长叹,横剑于颈,昂然地道:“我文鸯临死有众兄弟相陪,黄泉路上,亦不寂莫。”
而后文鸯向南而望,沉声地道:“陛下,臣文鸯有失陛下厚望,自当以死谢罪!陛下保重,臣去也!”
说罢,文鸯横剑自刎,一腔热血喷涌而出,与天际之间的那抹血色融为了一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