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蜀汉间军校尉代号青松的陈寂。
邺城方面的事丝毫没有瞒过刘胤的,贾充到达冀州宣旨,羊祜被革职查办,押解往洛阳,这些情报,都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刘胤的耳中,别人的生死,或许刘胤没有放在心上,但羊祜不同,羊祜是刘胤极为看重的人,不仅仅是他和羊祜之间,有亲缘关系,更重要的是,羊祜无论是学识才华文韬武略,都是当世的天纵奇才,如果这样的一代旷世名将就这样被害的话,刘胤可是要深深惋惜的。
所以刘胤暗中下令给陈寂,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证羊祜的安全,当然,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出手。
刘胤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收降羊祜的,象羊祜这样的人不是被逼到绝境,是不会轻易就投降的。
陈寂接到命令之后,自然是慎重其事,他立刻动身赶往冀州,调派了大量的好手,在沿途暗中保护羊祜,不过这一路行来,似乎平安无事,陈寂也就遵从刘胤的吩咐,蛰伏下来,等待时机。
到了白马渡之后,黄河泛滥,河水暴涨,船不能行,羊祜一行被阻在黄河北岸,只得留宿客栈。
而陈寂则乔装成店家,密切地注视着羊祜的一举一动。陈寂观察到那个押解羊祜的领军头目似乎对羊祜很恭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所以陈寂一直隐藏在暗处,不动声色。
直到黄河洪水消退,舟船能渡之时,忽地从南岸来了一群御林军的官兵,横冲直闯,口气强硬,一下子就闯到了羊祜的房间。
陈寂自然不放心,暗暗地接近了他们,此刻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来的那名禁军将领身上,无人注意到陈寂这个店家小二打扮的的伙计。
正是因为如此,陈寂才得以接近到跟前,看到羊祜受胁迫欲饮鸠酒之时,陈寂立刻出手,出其不意地刺杀了那位姓陈的禁军将领,救下了羊祜。
羊祜知晓陈寂的真实身份之后,并没有太过惊讶,很平静地道:“是刘胤派你来的吧?”
陈寂并没有否认,道:“此地不宜久留,羊太傅还是随我换个去处吧。”杀了禁军将领,在白马渡掀起了轩然大波,自然这儿就不适合再呆下去了。
羊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现在晋国朝廷已经不再容他了,羊祜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洛阳了,如何安排,他也只得听凭陈寂的安排了。
很快地,在陈寂的护送之下,羊祜到达了怀县。
蜀军拿下怀县时间并不太长,被火器蹂躏过的怀县城墙仍然保留着其残破的模样,成群结队的降兵被押解出城,分配往各处。
其实怀县这一战包括先前的双清原之战,晋军的伤亡人数其实很少,大部分晋兵在战斗不利的情况下,并没有选择顽抗,而是主动地投降,甚至还有象张琳这样的的临阵倒戈者,这也就使得十万晋军之中,倒有七八万人的降兵,真正战死阵亡的,也不过占到一两成而已。
如此说来,贾充倒是挺悲剧的,整支军队存亡比例不过五比一左右,他就成为了其中的一名,本来贾充是不想死的,但一支流矢无巧不巧地射死了他,否则的话,贾充倒是有机会去和汝阴王司马骏去做伴了。
刘胤这几天忙得是焦头烂额,刚刚拿下邺城和河内,蜀军忙着清理胜利的果实,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也已经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听闻羊祜已经到了怀县城外,刘胤立刻是出城相迎,尽管这几年在并州在冀州,两人曾一起并肩作战过,但却始终未谋一面,刘胤对羊祜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八年前洛阳的那一次会面上。
时隔八年,再次见到羊祜的真容,刘胤不禁是感慨万千,羊祜比起八年前来,苍老了许多,鬓边白发丛生,显得憔悴不已。
“羊公,胤等这一日,久矣!”刘胤抢步上前,拱手拜道。
羊祜苦笑一声,道:“败军之将,着实无颜见刘骠骑啊。”
刘胤呵呵一笑,道:“羊公过谦了,在羊公的手下,胤可从来没有讨过便宜,此番若不是司马炎不智,自毁长城,胤如何能请得动羊公。”
提到司马炎,羊祜是满腹的辛酸,司马炎要杀他,这天下之大,也竟然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此番入蜀营,羊祜其实内心也是很惶惑的,说的客气点,他是被陈寂请到怀县的,说的难听点,他现在就是蜀国的阶下囚,一入蜀营,也只有任凭人家处置的份了。
“败军之将,愿听凭刘骠骑处置。”
刘胤笑道:“羊公乃是上宾,何谈处置之二字,胤在城中略备薄酒,为羊公接风洗尘,压压惊。请吧。”
既来之,则安之,羊祜也未推辞,与刘胤相携入内。
刘胤口称薄酒,果然是名副其实,桌上只有几道酒菜,而且让羊祜有些意外的是,席间只有他和刘胤两个人,并没有任何人作陪,刘胤的迎风宴,倒颇有几分家宴的味道。
“此乃私宴,小婿亲自为舅父大人准备的,请舅父不必拘束。”刘胤含笑着道,谦恭有礼。
叫一声舅父,不禁让羊祜是感慨万千,多年的戎马倥偬,疆场厮杀,几乎让羊祜忘记了刘胤还是他的外甥女婿。
“青儿可好?”羊祜问道。
“她很好,现在她和孩子都在长安,不过我想也快了,拿下洛阳后,我计划将接他们过来,便可以一家团聚了。洛阳一别之后,青儿也没有再见过她母亲了。”刘胤面带微笑地道。
“拿下洛阳?”羊祜喃喃自语,拿下洛阳,就意味着晋国的灭亡,这如果在十年之前,简直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说出这句话来,多半让人认为是昏了头了。但此刻在刘胤的嘴里,却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不过羊祜也清楚,现在的刘胤拥有这个能力,天下兴亡之事,也不过是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