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杨太师打开了谷门,向逆蜀投降了!”黄门侍郎一脸哭丧地向司马炎禀报道。
黄门侍郎一边向司马炎禀报着,一边是战战兢兢的,要知道这一段时间以来,司马炎的脾气喜怒无常,有时候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暴跳如雷,天子一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必然是雷霆万钧,这后宫之中,也不知多少人为此而丢掉了脑袋。
现在黄门侍郎奏报的可是杨骏投敌叛国的消息,很可能司马炎为之一怒,自己的人头不保。
不过还好,这回司马炎并没有发怒,他坐在龙床上连续地几个时辰都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眼光呆滞,目无表情,就算黄门侍郎向他奏报,他都显得是无动于衷。
黄门侍郎早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还好司马炎没做任何的表态,他心中默念了一声侥幸,缓步退了下去。
也许黄门侍郎以为司马炎傻掉了,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司马炎非但没有傻掉,反而此刻的头脑要比任何时间还要清醒,他没有发怒,并不是由于他听不清楚,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听惯了太多失败的消息,司马炎已经是麻木了。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司马炎现在可是深有体会,现在已经得到的消息里面,九成九是各处告急的文书,大势已去,司马炎是形同槁木,心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如果说仅仅是洛阳的失守,司马炎还抱有着一丝的希望,毕竟虎牢关以东还有五个州的地方,让司马炎还有一番挣扎,还有一份期冀。
有梦想就有希望,百足之虫,还死而不僵呢,更何况晋国还拥有五州丰饶富庶之地,将来完全有机会再东山再起。
但让司马炎没有想到的,却是关东三督的叛乱,要知道,无论是陈骞还是石苞、马隆,都算是司马炎比较信任的人,马隆倒还罢了,毕竟他是后来才被发掘出来的将才,那陈骞和石苞,可以算得上是晋国的开国功臣,真正的元老级人物,,是司马炎最为倚重的最为信任的人。
但到了最后,这样的人都背叛了司马炎,不禁让司马炎心生悲凉,感觉到大势已去,至于洛阳的失守,已经是旦夕之间的事了,太师杨骏出城投降,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奇怪了,司马家的这棵大树倒了,那些附在他们家树上的虫子,除了跟着一起覆灭就得另寻出路。
司马炎从来没有认为杨骏是可以信任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都是下下之选,之所以窃居高位,完全是因为裙带关系。司马炎的原配皇后杨艳临时之间恳求司马炎立堂妹杨芷为皇后,别看司马炎一个空心花萝卜,其实对杨艳还是满有感情的,遵从杨艳的遗愿,立了杨芷为皇后,而杨芷的父亲杨骏,则是成为了权炙一时的人物。
可实则,杨骏并没有什么能力,他在朝中朋比为奸,擅权专营,打击异己,培植亲信,这些司马炎都看在眼里,不过念及他是自己的老丈人,司马炎还是比较容忍的,只要他不触碰到司马炎的底线,司马炎还是比较纵容他的。
而如今,在京城之内,位高权重的杨骏却成为第一个背叛的人。但司马炎却变得麻木了起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黑暗之中,司马炎就如同是一座雕像,始终保持着同一种姿势,动也不动。整个空荡荡的大殿之上,除了他之外,再无半个人影,所有的太监近侍,都被司马炎遣走了。
大殿之上,只点着两盏昏暗的油灯,或明或暗的灯光之下,更加显得阴森可怖,让再一次进来的黄门侍郎心中一阵的发毛。
“启禀陛下,逆蜀的军队已经由谷门入城了,马上就要杀到皇宫了,请陛下移驾!”黄门侍郎的声音发颤,他几乎都快要哭出声来了,他不知道凭什么自己就这么倒楣,每次都轮到自己来传达奏报恶讯,不过想想也正常,以前好几位黄门侍郎都被司马炎所斩首了,现在新任的黄门侍郎还没有到位,所以这倒楣的差事只能是落到自己的头上。
还好司马炎今天的脾气似乎很好,不过黄门侍郎并没有认为打盹的老虎它就不吃人,每一次都来报噩耗,总会有触怒司马炎的时候,一旦司马炎真正地发怒起来,他项上的人头肯定就会保不住了。
司马炎的手终于是抬了起来,黄门侍郎的心顿时便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可是亲眼见过司马炎手轻轻一挥落,一颗人头就落地的惨状,黄门侍郎心跳加速,有些绝望地看着司马炎的那只手。
不过,他今天的运气还是好到了爆棚,司马炎的手抬起来,并没有挥落作斩状,司马炎只是轻轻地挥了挥,平静地道:“知道了,退下吧。”
黄门侍郎如蒙大赦,赶紧地躬身离去。
其实并不是司马炎的心情好,而是司马炎此刻早已是心如止水,生无可恋了。
他站了起来,向北望去,大开的殿门处,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灯火闪动,杀声阵阵,想必蜀军已经是杀入了洛阳城。
皇宫内的御林军已经全部集结了起来,随时等候着护送司马炎出宫,但司马炎却没有任何出宫的意思。
诺大的江山都丢光了,这天下又有何处是容身之所?司马炎很清楚,就算是离开了洛阳皇宫,他一样也是难逃亡国之君的命运。一个九五之尊的人,又如何肯甘为阶下之囚,在囚宠之中渡过自己的下半生。
不!朕不做亡国之君!
一个声音在司马炎的心底之中呐喊着,他大笑着,挥动着宽大的袍袖,那盏油灯被打翻了,火苗溅到了帷帐上,很快地就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走水了!快救陛下!”殿外是御林军焦急的声音。
大殿之内,烈火很快就吞噬了一切,只剩下一个声音在烈火中回荡着:“朕不做亡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