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公主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了一股冷风,将掀开的帘子放下,快步朝着内室走了两步。
“公主来了?”谢姿月望了一眼,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在那里。
“可不是?这天儿慢慢的开始冷了,天还没黑呢。”
福康公主坐到谢姿月边上,两人同时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色灰蒙蒙,但是远远不到黑的范畴。
“确实快冬天了。”谢姿月拨了拨茶盖,撇去表面的浮沫:“宫中的一应冬季事务又要开始准备了。”
“襄嘉怎么样了?”福康公主同谢姿月调笑了几句之后,话题总算进入了正轨,扯到了她最关注的顾萱身上。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来回转了转,意料之中没看见顾萱的身影。
“好些了,”提到女儿,谢姿月的眉眼柔和了些,“之前太医给开了药之后,就好多了,只是那药吃了犯困,这会儿都睡着了,不然都让她起来给公主请安。”
这就是谢姿月说的场面话了。
她稀罕顾萱,将她看得就跟命根子似的,这会儿时辰已晚,就算女儿没睡也不可能让她过来,这么说不过是托词罢了。
“这是哪儿的话?”福康公主意有所指笑道,“阿萱可是宫中身份最为尊贵的公主,和本宫也没什么两样,何须给本宫行礼?”
她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顾萱的确是宫里身份最为尊贵的公主,谢姿月的位份本就在众妃之首,所出的公主自然也最为尊贵。
但是要仔细推敲,也能感觉到不对劲。
什么叫做“和本宫也没什么两样”?
因为早年发生的那些事,汉宪宗对福康公主这么多年都淡淡的,但是也只是在这些高位嫔妃之间。
在其他嫔妃和皇室之外的人眼里,福康公主乃是太后亲女,是正儿八经的嫡公主。
她上面这番话究竟是引喻失义,还是说……
谢姿月是聪明人,敏锐察觉到了她话中的不同,视线看向了福康公主。
福康公主忍不住感叹道:“皇贵妃娘娘真是聪慧。”
她没有第一时间明说,目光在谢姿月姣好的脸庞上停驻片刻,才将自己听来的消息缓缓道来:
“莫妄大师今日来了宫里,下人来通报的时候,恰逢本宫也在,当时皇兄忙着处理那贱人……”
说到堇贵嫔,福康公主眉眼间闪过一抹狠戾,不过惦记着自己心里的正事,她还是迅速切入正题:
“皇兄厌烦打发了人,后来那奴才又来了,皇兄只得跟着去见了莫妄大师。”
谢姿月一直都耐心的听着,神情平静。
福康公主看了一眼她淡然的神情,这回撑不住笑了:“后来母后被叫去了勤政殿,说是立后的事宜。”
不得不说福康公主这些年也算聪明了一些,或许也是和谢姿月不再针锋相对的关系,她极为看得清形势,也知道怎样做自己以后才会过得更好。
立后这事谢姿月迟早都会知道,当时她现在借着看顾萱的由头,提前将这消息告诉谢姿月,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再者说,她话里表明她和太后的支持,往后谢姿月也多少记一些情分。
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皇宫本就是个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便如孤狼独行,四面无援。
福康公主等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告诉谢姿月,她们以后不必剑拔弩张。
她的话一出,桃香等下人对视一眼,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不过顾忌着自己的主子还没说话,即便再开心,他们也没有出声。
谢姿月惊讶一瞬,神色也有些恍惚。
当年莫妄大师的批语是国运动荡,自己触手可及的皇后之位也因此失去,不过她那时候无暇顾及这事。
那会儿阿萱染上了瘟疫,她一心都扑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甚至后来还觉得是福祸相依,兴许是这件事抵掉了顾萱的灾祸。
福康公主也看出谢姿月神思不属,又恭祝了几句,接着才起身离开。
“娘娘,”将福康公主送出未央宫的宫门后,桃香快步走回,神色难掩兴奋道:
“您可算是熬出来了!”
“算是熬吗?”谢姿月拿起放在榻上的妆镜,镜中人虽看上去不是二八少女,却难掩风韵:
“这次,一定要快点定下来。”
看着镜中精致的眉眼,谢姿月声音坚定。
迟则生变,当年的事因为顾萱的关系,她心中并无多少怨怼,但是这次,她一定要抓住机会。
桃香也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有问题,这会儿笑嘻嘻道:
“瞧奴婢这张笨嘴!娘娘一直都在宫中是头一份呢,这日子怎么是熬出来的呢?不过娘娘往后就是更尊贵的人了,咱们未央宫上下都高兴呢!”
辛章敬也在边上连连点头:
“可不是吗娘娘?您可是皇上的心尖尖,莫妄大师才来了宫里,估摸着才将这事告诉皇上,皇上就迫不及待将太后娘娘请了去,这不是打算快点定下来是什么?”
他脸上喜气洋洋的,语气也抑扬顿挫,听起来很有喜感。
堇贵嫔的事还是他发现的,谢姿月之前一直没想到这块儿来,这会儿听他开口,失声笑道:
“你们倒是会说吉祥话,辛章敬,堇贵嫔这事你做的极好,不过本宫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听到娘娘有正事吩咐,辛章敬顿时将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收了起来,正色道:
“娘娘有何事吩咐?”
“堇贵嫔那边,还需要你去办点事。”谢姿月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辛章敬。
辛章敬连连点头,领命之后便匆匆下去了。
桃香在边上也听了一嘴,忍不住目露担忧:“娘娘,堇贵嫔已入了落羽宫,以后估计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咱们何必要趟浑水?”
方才谢姿月吩咐辛章敬交代下人,给堇贵嫔的饭食下些扰乱神志的药。
在桃香看来,这一切都没必要。
“堇贵嫔要害的真的是吴少爷吗?”谢姿月缓缓捏紧了手里的镜柄:“她要害的如果不是本宫,就是阿萱,敢害阿萱,本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