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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国度定了下来,名为“五神国”。其中赤塔,骄虫神国,廆山国和千国岭算是四神,加上桑天子这位“神”,共称为五神。

第一位主席,选定为“尤子”。

当选前,桑天子没注意到他。

拿到结果才知道那是赤塔的太子——两位巫师的结晶,较为纯正的巫族,修行四十四载,炼虚后期,在赤塔颇有贤名。因之前的战争中,赤塔实力损害其实不多,之前赤塔又是最强的,在对合体强者的崇拜下,代表们选了他。

徐岳当选副主席。还行。

之卉郡主当上了监察委员会主任。

此外还有碧海派的掌门夫人顺慈仙姑,意外地现身参选,并以合体期实力当选为副主席。而且她还代表碧海派,提请了一片自治区。

千国岭占据了军事。

骄虫神国主攻国务院。

倒是廆山国那帮赌徒,以为自己占据上风,贪婪地到处参选,没个重点。结果连最可能成主席的徐岳,也只当上了副主席。

自己选的,只有自己承受。

桑天子不会为他们说半句话。

平定天下,立五神国,功德无量。

与老子化胡时给他的那点功德相比,此番功德三倍有余。

对他来说,绝对算是海量。

此外,他没忘了分发神、巫牌子。依旧是自愿原则,按境界领取,因为人太多,分发了两个月之久,发了三亿多块。而那碧海派也是给力得很,他们不知这些牌子会暴露他们的位置,能领的都领了,贡献了好几位少神将。

桑天子的队伍越来越大了!

要离开时,他微微恍惚,分不清这段时间对自己是不是有利。

但肯定的,几家欢喜几家愁……

初秋,万物开始凋零。

这是适合感伤的季节,也适合离别。

他们没有通知别人,但整个城都来给他们送别。

载歌载舞,如同过节一般。

好是好,就是没有一点离别时应有的伤感,与期待再相逢的望眼欲穿,有的只是“送你们离开,千里之外,最好别回来”的幸灾乐祸。

人们常常劝,送别应该快乐。

但正碰到快乐的送别,很尴尬。

桑天子问:“你们猜他们在想什么?”

江月洛说:“终于把你送走了。”

果果说:“哥,其实我担心,我们走了,他们会改变这一切。”

桑天子说:“到手的权力不会轻易让人拿走。”

果果说:“若用制度窃取呢?”

桑天子说:“那时候,制度已经赢了。只要制度存在,即使有时候会很糟糕,一段时间之后,制度自然会自我修复,并改善。”

果果说:“这跟先知城也不一样。”

桑天子说:“就当是做了两个试验吧,看哪一个更适合。”

江月洛说:“你就不怕弄坏?”

桑天子说:“还能坏到哪儿去呢?”

“可不?坏不到哪儿去。”烛箭赞说,“就像那先知城里,往年不知多少人冻死、饿死,现在就算再差,大家伙也能吃饱穿暖。我早年间也不过是个学徒,琢磨了一辈子,也没想到那些主意。我还以为,一切都是注定的呢。”

注定,即是命运,即是定数。

这些词语,嫦娥都很熟悉。

听到一个老人如此感慨,让她若有所思。但并不说话。

江月洛说:“我是说,你不怕掀起战争?不怕生灵涂炭?”

桑天子说:“杀人安人,我做好了准备。”

听到这样无所谓的无情的话,江月洛又摆出你是坏人的表情。

但她就是那种表面上维护正义,但是心里却期望做些改变,又希望有个不能失败的前提。什么都不想做,又什么都想要的那种。

请柬上清楚地记载着路线。有三条:一条飞行路线;一条传送路线;还有一条安全路线。出发了,四人离开热闹的人群。沿着传送路线走。

果果骑着蟠螭,烛箭骑着青砂兽,江月洛御剑飞行,桑天子在四周游荡。

对桑天子来说,只有鹰妖御风时的极限速度还可以,江月洛的御剑飞行够慢的了,蟠螭更慢。最慢的是那青砂兽,跑两日就要休息。

这么赶路,五年都到不了地方。

桑天子可不想把参加问道大会,变成漫长的取经之旅。

于是走了几日,他捉了只麋鹿,换了那青砂兽,给烛箭代步。又几日,碰到一只速度飞快的白狼,捉了来,提升烛箭速度。再几日,碰到一群路过的天鹅,飞得高,速度快,性情温顺,还特漂亮。捉了四只,一人一只。

这下都用天鹅代步,速度平衡了。

至海边,沿海向南十日,坐传送阵去东海海岛。一路不停,传送了三十四次,竟从秋季传回到夏季。传到那四不渡岛,等一条大船——那大船每月走一趟,里面有上万须弥空间,可承载十余万旅客。一起渡过那海上巨浪与罡风,抵达海外仙岛。

仙岛名为“地仙岛”。据说那曾是地仙界的碎片,落在海中化成岛屿,岛上有仙灵之气,常在岛上修炼,对成仙大有裨益。

只是不巧,桑天子来时,那大船刚走两日。要等上许久。

果果说:“哥,赶了这么久的路,正好有空,我们在岛上玩几天。”

桑天子观察一下周边。

身后是荒凉的竹林,前方是荒凉的小镇,右方是一座荒凉的山。左边靠海,有一些空荡的小船和渔网。暖风从大海深处吹来,腥腥的,仿佛预示着某种不详。

他说:“这里鱼龙混杂,恐不安全。”

江月洛说:“算你聪明。”

桑天子问:“你知道些什么?”

江月洛说:“不知道,但是这种陌生人路过的地方,通常很乱。这里的人又很厉害,一不留神就会陷入危机。果果,你那银风鸟多久没出来了?”

果果说:“它胆小得很,见了海水就不敢露头了。”

江月洛说:“所以说要小心。”

桑天子略作考虑说:“我们先一起去看看,摸清此地情况,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问问当地人,这里怎么只有一条空空的街?”

果果说:“很简单啊,人都上船了。”

桑天子可不敢轻信简单的答案。

没有头绪,他暂时不猜测,往小镇走去。走过高高的石门,海风减缓许多,各种奇怪的气味冒出来,其中最浓重的是血腥气,刺之是尿骚气。

烛箭皱皱鼻子说:“新鲜的。”

江月洛也说:“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杀戮。怎么不见尸体?”

天鹅迟步,鹰妖指向一处。

桑天子一行走向鹰妖指的方向。

路边斑驳的墙上忽然伸出一张脸,用破锣似的声音说:“你们来晚了。”

果果被吓了一跳,躲到江月洛身后。

江月洛说:“没事,是树妖。”

“不是普通的树妖,吾本是一条龙,因渡劫出了岔子修了鬼仙,又出了岔子,便与此地竹林相融,化成这般模样。你们可以称吾为天龙真人。”他颇为自豪地解释了自己的由来,又说,“我可为诸位解惑,这对我有好处,但竹林的记忆只有七日,不要问超出它范围的问题噢——对了,你们来晚了,没赶上热闹。”

他像个八婆一样唠唠叨叨。

桑天子却喜欢他,说:“那就说说那场热闹,你没忘吧?”

“没忘,但请你叫我天龙真人。”

“天龙真人,很高兴见到你。”

果果和江月洛也一齐叫道,“天龙真人。”

烛箭抱歉一拜,说:“见过天龙真人。”

三种程度的诚恳,烛箭最甚。

天龙真人很高兴,说:“既然你们有诚意,吾便告诉你们。前几日有个南边来的疯女人,带着几个小疯女人,看不惯这岛上的风俗,见人就杀,杀了好一通。然后她们把岛上的妓女都带走了,上船的场面,连船长都惊住了。”

果果问:“她们为什么杀人?”

“吾名天龙真人,你没忘吧?”

果果说:“没忘,天龙真人。”

“那你要多叫一叫,如果好几天都没人叫我的名字,而我又刚好走神或睡着的话,我就会忘了自己是谁。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忘了自己是谁,这很重要。比如我,我是一条真龙,我永远不会忘记。”天龙真人扯了一通,才回答问题,“对了,为什么杀人,当然为了给那些妓女报仇。我都忘记了,但听那疯女人说,那些妓女本来都是清白人家,路过这里,被岛上的坏人杀了同伴,留她们当妓女。不过别的人都说,妓女是自愿的,他们有证据。你们去这些房子里,能找到你们能看懂的契约。”

江月洛闻言,挺生气地说:“天龙真人,那绝不是疯女人。世上哪有女子心甘情愿当妓女的?肯定是被人强迫的……”

桑天子认可这一说法,连连点头。

天龙真人说:“你们说得有道理。但我记忆中,那女人疯得很。”

江月洛说:“她们如何称呼?”

天龙真人说:“她叫怜云神女,我叫天龙真人,对,我叫天龙真人,我是一条真龙。最重要的是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号。”

桑天子说:“竟是南方大地神将?”

江月洛不知,露出疑色。果果解释道:“怜云神女就是南方大地神将,西方是摩昂太子,东方是东海天悲洞天悲老人。既是南方大地神将,其才智品行可信,由此可知,她们杀人也是应该。只是,怎么没看见死尸呢?”

天龙真人说:“尸体被运走了。”

江月洛问:“被谁运走的?”

天龙真人说:“餐馆,酒楼,好几家呢。他们正在肢解呢。昨天有好一些海蛇偷溜到岛上,也偷了一些尸体。嗯,我叫天龙真人,是一条真龙,我这些天没见过真龙,把自己原来的样子忘掉了,听人家说,真龙长得像海蛇……”

果果说:“真龙比蛇威武多了。”

天龙真人说:“当然,我是真龙!”

颇有点自豪的样子呢。

果果于是把蟠螭叫出来,给天龙真人讲,蟠螭长大之后就会变成龙。蟠螭已经很漂亮,很威武了,真龙比蟠螭更漂亮,更威武……

天龙真人高兴得简直要飘了。

他俩聊了起来。桑天子却餐馆和酒楼运尸体肢解的事,极有可能是要做成“美食”,给他们这些上岛的客人来吃。

简直就是黑店,就是土匪窝。

江月洛低声说:“你不想动手吗?”

桑天子说:“等会,一起行动。”

江月洛说:“要不我先去?”

桑天子劝道:“安全第一,小心这里还藏着高手。”

江月洛很意外地听了意见。

等着果果为天龙真人介绍蟠螭的空荡,随手斩杀游窜的海蛇,江月洛剑已饥渴,对镇上剩下的坏家伙跃跃欲试。见天龙真人问个没玩,她找了块石头,在上面刻了一条龙,对天龙真人说:“这就是龙的样子,你可以参考。”

天龙真人很喜欢,让江月洛把石头摆在他面前。江月洛走过去,才发现那边已经有一堆石头了,而那些石头已被风雨侵蚀。

她叹了一声,说:“天龙真人,我们离开时会再给你刻一个。”

天龙真人说:“你真好,比前几天的疯女人强,比那些妓女也好得多。”

听到这比较,江月洛哭笑不得。

好歹摆脱了他,一行人进去。

本就抱着杀人的心去的。

闯进门,见一个个人被剖了衣服和皮,切成一块块的挂着,还有人叫嚷,“动作快点,等人来了看见你切肉,吃还是不吃?”

桑天子眉头紧蹙,恶心得不得了。

但听到那人正儿八经地说话,他竟然不合时宜地想笑。

他自己都觉得很不该。

转身时,没人注意他,她们都握紧剑。他还想说两句,拷问一下那些人的良心,江月洛先动了手。这里有高手,有跟她相当的,但强不过鹰妖,转眼间被她杀了一片。再去另外的地方杀,这空荡的小镇,杀得只剩下蛇和渔民。

江月洛问:“尸体该怎么办?”

分不清谁是谁的,桑天子说:“都烧了吧,一起烟消云散。”

果果问:“砍竹子烧,还是拆房子?”

桑天子说:“你不会施法吗?”

果果说:“这么多人,要放好大的火。”

江月洛说:“让他处理,咱们别管。”

这是脏活,脏到嫦娥都不愿意看。桑天子自然不能把活推给他们,和烛箭一起,把尸体搬出来,他施展御火之法,把他们烧成灰。已是晚上,海风更急了,把这篝火一般的骨灰堆吹得满街都是——那是一段不堪入目的过去。

然后他们舍了空荡的豪宅,偏要借住渔民的房子暂住。

那些豪宅,则给渔民们挑选。

只要他们跟过去一样老老实实地捕鱼,卖鱼,不再做之前那些恶事,整条街都是他们的。那房子里可能的藏宝,也是他们的。

反正被人搜过一遍,没剩什么。

刚看到这小镇,他们挺想到处玩完的,看到其中不堪,全失了玩心。

光是恶心的感觉就折腾他们好几天。

然后,果果激愤地练起了剑法。

桑天子也把不好的心情抛之脑后,指点她说:“你的呼吸有点乱,每次把剑刺出去,你总会习惯性地屏住呼吸,这样,你的气息会上浮,内部会空虚,继而气促,内息运转随之紊乱。内息一乱,平衡性就会被打破,剑法威力会被削弱。与人决斗时,内息一定要运转顺畅,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还有你的剑法,每次都一样的套路,几乎一模一样。这样虽然耍得不错,但中看不中用。真正的练剑,你的心中要有对手。与我打,这些招式一个样,与烛箭这样高大的人是另一个样……还有你的劲力,不说强弱,你没有发挥出你的全部力量。这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你用力的技巧不够巧妙,二是你的心力不够坚定。出剑时瞻前顾后,你的动作没有意象。至于技巧,其实是笨功夫,你要一遍一遍地练,把所有招式,拆解成一个个动作,练千万遍……”

说了一堆,找准了她的毛病。

江月洛听了也破有所悟,但却说:“果果,你练得很好了,却还需要时间。”随即又问桑天子,“你知道果果被人称作什么吗?”

桑天子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江月洛说:“她被人称作巫剑仙子,她凭剑法,在元婴期无敌手呢。”

桑天子疑道:“就她那剑法?”

江月洛说:“你别拿她跟你自己比。”

桑天子哼道:“我没跟她比,只不过她还有进步空间,我正好能帮她。甭管什么名号什么战绩,都是假的,有所进步才是真的。正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不跟别人比,但要跟自己比。”

果果说:“自强不息,我记住了。”

在练剑中,他们忘记了过往。

大半个月后,更多人陆续赶来,小镇热闹起来了。

怜云神女用剑打破了这小镇的规矩,但没有建立起新的规矩,刚好桑天子在这,给这里的人定了规矩。让他们做端正的商人,不开黑店。

只是此地人来人往,风云变化,就像天龙真人的记忆一样没个准信。

不知道这规矩能延续多久!

恐怕过不了多久,那些渔民就死了。

他们来过的痕迹也都被磨灭。

这里过客云集的环境,恐怕又要换另一种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