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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羿射日的九支箭找到了八支。

第九支也自投罗网地来到了峨眉山——如今就在摩昂的手里。摩昂有时谨慎,有时无所顾忌。此时私藏此物,不知道一场劫难正朝他逼近。他感知到危险的来临,猜测这危险来自于桑天子,却没有猜出危险真正的源头。

因为摩昂并不觉得一支箭矢,会带给他什么危险,因为他的身份本身就很尊贵。肆无忌惮是尊贵者的脾气,也是毛病。

摩昂一策失败,颇感失落。

罗汉还质问他那个吃了高僧肉长生不老的流言。摩昂紧急中想出一个法子,“长老,我这儿有一物,乃是人间界所得。便是那桑小子一直在寻找的后羿的箭矢,你看……”

话没说完,罗汉受到了惊吓似的,发病似的颤抖,大声说:“你再说一遍,你身上有何物?你敢有后羿箭矢,你可知其中因果?”

摩昂辩解道:“我不是说我有,假装有,不算过错。”虽然辩解,但他仍旧不以为然,讲述他的计策道,“长老前些日子说,金乌三魂六魄汇聚之事乃是天数,所以那桑小子不能不做成此事。我若放出话去,言说此物所在,必能将他引出来。一旦他离开峨眉山,长老取他姓名易如反掌。长老,那桑小子好用计谋与骗术,吾等今日也骗他一回,不也是因果报应吗?”

“你太莽撞,不懂此中因果。就算是假的,谎称此物在你手里,将来也会以劫难化解。前些日子的那道士,便是死于此劫下。”罗汉说,“你杀了他,再代替他做成那事,则功大于过。但若是你在金乌之事上设局阻拦,则过大于功……”

“长老,几支箭,有那么离谱吗?”

“因果最难躲,凡因果纠缠者,无不是死期将至。修佛法,也要逐渐斩断因果。事关妖族,涉及的不是一人之事,乃是整个洪荒天地。甚至,有圣人关注此事。不可不慎!”

“长老,那以此设局也不行?”

“那倒不是不行。”罗汉说,“若是你设局杀了他,那只是证明他没有本事,怨不得人。到时候你在取而代之,反而能促成机缘。”

听罗汉如此说,摩昂心中的侥幸和贪心一起生出,说:“既如此,我便多制造几支箭矢,并传说,凡聚齐九支箭矢者,可以做嫦娥仙子入幕之宾,那些道士必然会去争抢。到时候,若在这峨眉山附近出现了此物,那些贪心者的争抢之态,必定引起桑小子注意。他身负重任,怎么可能不出来?出来,怎么可能不死?”

罗汉认可此计,颇为欢喜。

就此设局,只等桑天子入瓮。

这些箭矢,和桑天子一起,都在女娲娘娘的关注与掌控之中。

第八支箭找到后,金乌的第八道魂魄聚集,水火葫芦中,金乌上下翻飞,为即将到来的新生而感到无限痛快。

然而,水火葫芦却出了点问题。

正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水火葫芦里的水与火相辅相成,缺了一个,另一个虽独占福地洞天,却不是好事,也要受影响。

当年,水火葫芦里孕育的水、火麒麟,可就是对应的两只。

桑天子只关心水火葫芦够不够强,对于金乌,只当是一份不得不做的任务,金乌是否有最适合的环境,他并不关心。

只有女娲娘娘多费心。

女娲娘娘推算后,去了一趟混沌深处,寻到凶恶的冰火犀牛一族,取一幅画来,将数百万只大大小小的冰火犀牛尽数捉了。

回来,她将那图往峨眉山上空的云雾里一扔,只等桑天子去取!

桑天子待在山里面修行,甚至还不知道摩昂的到来,更不会知道女娲娘娘的手段。但是,一切都在未来准备好了——

这世间,命数二字最难琢磨,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强者是弱者的命运。弱肉强食之时,强者替弱者做了选择。哪怕这个选择是死亡,弱者也不能拒绝——桑天子的那些道理,曾辩服过陈九公,但不能说服一言不发的命数,命即是理,即是真相。

在山中安静修了几年,桑天子确乎是听说哪哪有第九支箭矢出现,他也去探查过。用月桂所化之长箫试探,皆没有反应——摩昂根本没把它带在身上。

所以桑天子不受流言蜚语所惑。

几年后,鸿鹄鸟奉命下来,要取一些最新的计算机回去。

桑天子也去取了些,说:“近来研究阵法,常有疑惑不解处,正要见一见娘娘。送货之事,也不能不去,请与尔同行。”

鸿鹄鸟说:“娘娘还交代我去一趟迷踪谷,取一件宝物。既如此,你我同去?”

桑天子以为,取一件东西就是走到那,取一件东西,说:“乐意奉陪!”

鸿鹄鸟取出一朵云,往空中一抛,化出一道传送阵法。她与桑天子先后踏入阵法,传送到特定的地方。她说,“这里有些危险,但不用担心,我已经来很多次了。这里据说是上古神魔的身躯所化,里面藏着一颗神魔之心。不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当不得真,大家来到此处,皆是为了抵达迷踪谷的一片山洞。那里不可以进入,但却可以用神识探寻,每次能从里面取一件东西。在取宝之前,这里很平静,要提防取宝之后,会有人贪心不足,强抢了你的宝物。不过,此地有天劫阵,金仙以上修士进来,会引动天劫,所以不会有过于强大的修士进来,小心即可!”

桑天子这才知道,此行并不简单。他问:“这里名为迷踪谷,看起来的确是迷雾一团,你说你之前来过,想必知道怎么走。”

鸿鹄鸟说:“这里每百日开启一次,每次开启三天,里面的阵法都会变化。不过寻路很简单,我有风云图,可以通过绘制风云探明四方。必能在一个时辰内探明路径……”

她说的百日,是天界的时间。

在地仙界算,应该是百年。

说着,她取出一张玄妙的宝图,张开来,四方云气汇聚图中,一张玄而又玄的图像呈现。

鸿鹄鸟说:“你帮忙看看,这儿哪有通路。”

连图都画出来了,找到通路很简单。

连计算机都不用,他说:“这儿好像有好几条路。走这儿,或者走这儿。想必别的地方还有几条。有这法宝在,还真是简单!”

鸿鹄鸟仔细一看,果然有两条路。她以前来,每次都找两三个时辰,这次太快了!

她说:“那我们快进去。第一个进去,可以多找一找。”说着收起图,往里飞去。

桑天子取出灵宝金钱跟上。

他们进去之后,才有人从外围闯到他们刚才所在之处。恍惚间似乎看见他们的残影,又似乎没看见。“已经有人进去了?这么急往里闯,必定是新手,不必受他干扰。”

既来此,皆是有所准备之人。

之后来的各自选一片地方,取出法宝,探查去了!却不知,去的早的,已经抵达山洞前。各自寻找好地方,搜查宝贝去了!

那片山洞不可进入。要搜查宝贝,只有从外面探寻。

那些宝贝,通常越往深处越强。但也不一定,也曾有人取走谷口的一颗珠子,竟然意外地获得神魔之心的碎片——只不过那人实力不济,守护不了自己取得的宝物,结果很惨,他被人偷袭,分尸,宝物不知落到谁手里。

尽管有人因为外面也有宝贝,故而不去深处探寻。

但鸿鹄鸟说:“最好的宝贝,皆在最深处。你尽量往里探寻,且多注意那些淳朴的宝物,莫要被花花绿绿的外像干扰。”

这么容易就到这儿了?

这么容易就能去到宝贝了?

桑天子感觉有点悬,但还是迫不及待,将神识探入其中。

里面如同大海深处,又像是古树之间,神识到了那里面被冰住似的,念头只能慢慢往深处游走——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虽然无法一步抵达三霄宫,但是他无论身在何方,一念便可以抵达三霄宫。

可是在这个山洞,他的念头有速度,短时间抵达不了深处——

不过,他的神识受元神滋养,精纯和威慑力已不弱于金仙,但他境界太低,使得元神力量不足,故而速度有限。

这就相当于蚀日镜,有先天气息,和先天阵法,但是没有先天的威能。

相比起来,鸿鹄鸟就厉害多了!

山洞深处,忽然一声颤动。

鸿鹄鸟感觉到那似乎是一声心跳。

她很激动,往深处探索心跳的源头。

桑天子也听到心跳源头,但他对这里不熟悉,不知道那声心跳意味着什么,因此没往心里去。依旧不紧不慢的往里走。

但那心跳,惊动了女娲娘娘。

女娲的那滴血顺着神识游走,眨眼间落到最深处,但看清了究竟。

她略感失望。摇摇头,她轻声说:“还以为真有神魔藏身于此,原来只是一颗收集生机的心脏,你倒是够小心了,把自己切分很多,各自谋划,想必元神还另有寄托。这些布局只要有一个成了,你便可以重生于世间。你这凶物若谋划成功,必定酿成一场灾难。为解人间疾苦,这颗心脏我便收了……”

说着,她悄悄把自己的血,融进那颗心脏里,而后把心脏化成她自己的血。这洞窟随即易主,其中的所谓宝物却提不起她的兴趣。

不过来都来了——她回去时顺手一卷,把那颗心脏的胎膜翻转,化成一个巴掌大小的瓶子,哗啦啦收了片刻,几十件法宝飞到瓶子中。把瓶子往腰间一揣,她顺着桑天子的神念飞了回去。然后她那瓶子往水火葫芦里一扔,飞入火里。

它们将伴随着金乌一起出世……

女娲娘娘来无声,去无息。

这里的法阵并无变化。

只是不再有一颗神魔的心脏偷偷收集生机,不会再引动大家的欲望,让人在这里厮杀。而这里缺了几十件法宝,也不影响大家选择。

探查到深处,鸿鹄鸟找不到最想要的神魔之心,挑了一块古朴的镜子。

桑天子力量弱,多走了一会,也在快抵达尽头的地方,收起了一片黑云。之所以收取那片云,是因为他对云雾了解很深,而他好一阵儿都看不透云里的玄虚。拿在手中,那黑云化成一件黝黑的袍子,上面爬满了星光。

鸿鹄鸟问:“你找到了什么?”

桑天子展示道:“一件衣服,不知何用?”

鸿鹄鸟说:“这里的法宝都不差。你取的衣服看起来也颇有威力,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我们现在要安全地出去。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安全出口,你紧跟着我的步子,我们过去。”

桑天子收起衣服说:“我会尽力。”

这已足够。鸿鹄鸟说:“走!”

她的速度不算快,每走几步便停下来分辨方向。但要跟上她的脚步,却绝非易事。因为那条路很乱,他的实力还很低。

大约两个时辰,他们走到一个奇怪的门前。桑天子推算位置,说:“咦,这里是在山洞深处。我看刚才那座山,直接爬过来也不难!”

“哈哈,你果然聪明。”鸿鹄鸟说,“但那座山上埋设很多陷阱,轻则把你传出去,重则要命。按我们走的路虽然复杂,但是安全。好啦,现在我们在门前等一个时辰,就可以被传送出去。趁这段时间,你看看门上的棋局。”

“棋局?”桑天子定睛一看,是一盘残局,“解开就可以吗?看起来不难。”

“你得在一个时辰内解开。”

“难道不会有人把棋局记下,百年后再来?”

“你真让人惊讶,才第一次来,就看到很多窍门。不过没有用,每年这些棋局都会更新,就算进去了,来年也要重新开启。”鸿鹄鸟说,“你仔细看看,如果能解开,我们还能选一次法宝。如你所言,这里在山洞里,在这里选法宝,能够找到最深处的好法宝,所以……”

“那个,打开了,然后呢?”

“你打开了?”鸿鹄鸟一阵惊愕。

“都说了,挺简单的。”

“那快进去。”鸿鹄鸟已经雀跃了!

桑天子也高兴,跟着进去。

那是一座暗藏须弥,星光点点的房子,里面有一道窗,外面便是山洞,山洞里就是法宝。一件又一件,离得真近啊。

鸿鹄鸟说,“时间不多,快挑。”

桑天子也没想到,跟着来凑个热闹,竟然能捞到两件法宝,简直不能用意外之喜来形容。那还等什么呀,赶紧寻找吧!

但也不用挑得眼花缭乱,因为那里显然有几件很好的法宝!

鸿鹄鸟在数息内选了一把剑。

桑天子不知道她刚才说的时间不多,究竟是多少时间,赶紧选了一支笔——它的笔杆是混沌金所制,看起来颇为不俗的样子。

看到他的选择,鸿鹄鸟说:“你还研究画符吗?这种笔,很适合画符用!”

“没研究过。”桑天子说,“我看这笔杆子材料很不错,所以才选了它。”

鸿鹄鸟说:“这支笔最妙的不是笔杆,而是这些毛,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用天狗毛制成。当年天狗食日,惹怒洪荒大能,使得天狗一族几乎灭族,就算还有逃脱,也很弱小。而此物所用毛发却不是俗物。这笔杆里蕴藏的星沙,也比笔杆子强,算得上后天极品法宝。”

能列入极品,便是非常好的法宝。

桑天子特满意,问:“那你呢?”

鸿鹄鸟说:“我这把剑比不上你的那只笔。我之所以选它,是因为这里蕴涵五十道凤凰精魄,我和青鸾姐姐皆属凤凰一族,不能见死不救。不说这个,这里还有一道题。”

“还有?”桑天子感到相当惊喜。

鸿鹄鸟说:“这里的问题更难,我也只是听说过。你看这里有九处记录信息的地方,里面有九片碎片,你要用记忆把它合在一起,然后跟这片星空对照,找出所有不同之处。”

桑天子补充:“时间依旧有限?”

“对,我们这在这儿的时间,总共只有一个时辰。包括之前解开棋局。”

桑天子说:“那我们要一起合作。”

“好啊,怎么做,我听你的。”

桑天子说:“这里数据太多,用计算机的话,光输入数据,也得一两个时辰,就算我们合作,也很浪费时间。看来只有依靠眼睛。你的眼睛肯定比我的强。我们现在先把图拼出来。不需要记住,只需要借用思维的残影,找出相似的地方,把它们拼在一起。中间和乾位的两处,从三分之一处开始重合。与外面的,嗯,上方这一片重合。现在只需要用左眼留住刚才的影像,右眼看着外面的星象,动得有点厉害……”

鸿鹄鸟说:“地上有脚印,是九宫八卦步,沿着它走,即可以追上星象。”

桑天子往地上瞥了一眼,随即追上去,速度缓慢,“现在,把左眼和右眼的画面结合,就会看到有一点突兀的光亮,亮得很奇怪,然后便可以找到……找到……找到……”

“在那里。”鸿鹄鸟依着桑天子说的顺序做,刚一重合,便看到那处不同。

太明显了,简直黑暗中的明灯。

作为鸿鹄鸟,她的眼睛比人族更锐利。

桑天子见状,边看边说:“你来看,我来拼——乾与兑,嗯,四分之一处重合,在下方……兑与离,边缘重合,在正右方……”

不用说得太细,点明即可。

而鸿鹄鸟把它看破,把不同找出。

一,二,三,四,五——他们很幸运,还没看到最后一块,便找出全部五处不同。

这一次,他们没有得到挑选的权利。

窗户消失了,那些星光汇聚成一颗如梦般的珠子,落在鸿鹄鸟的手里,幻境收拢,一面镜子悬在空中,等待着他的主人。

鸿鹄鸟说:“这珠子是一件极高明的法宝,我取了,那把镜子就归你了!”

“多谢!”桑天子取走镜子。

都来不及细看,鸿鹄鸟说:“这里似乎还有一道难题,但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那写的什么,我看不太懂。”

“那是上古文字,写的是这房间里有一件东西是假的,只有把它找出来,并且摧毁,才能打开最终的宝藏,得到永恒生命的传承。”

“就在这盒子里?”

“或者,在那面墙后面。”

“可这房间里空空的,你是假的?我是假的?它不会想让我们互相残杀吧?”

鸿鹄鸟盯着那面墙说:“不知怎的,我有一种感觉,那宝盒……是假的。”

“那就打破它,时间不多了。”

“你等等,万一弄错了!”

“那就是我们跟宝贝无缘。已经得了那么多,应该知足,有则取,没有就走人。”桑天子没看出来宝盒是否是假的,因为他既不知道真的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只是时间将至,死马当中活马医。他一掌打出去。

轰隆一声,宝盒裂开了。

里面有极其庞大的灵气泄出。

鸿鹄鸟说:“停下,可能是真的。”

桑天子说:“要是真的,岂能这么容易打破?要是真的,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强大的灵气泄露,我倒觉得,你刚才的感觉没错。”

说着,他再次一掌打出。

宝盒轰隆破碎,房间一晃,前面碎开一道窗口。窗口后面有一个古朴的台子,台子下方是一块悬浮的巨石,显露着混沌气息!

桑天子问:“这是对了还是错了?”

鸿鹄鸟神识探出去,收起巨石上的台子,探查后说:“好法宝,这上面缠绕着无尽生机,能让人长生不死。不过这似乎是献祭用的东西,用它补充生机,有损功德……你应该做对了,不管怎样,这的确是一件好法宝!”

的确对了,但是祭坛上的真正宝物——那颗神魔之心,已经不见了。

这对他们来说并非坏事。

因为他们若真得到那神魔之心,将其融入自己的身体,等神魔之意志以血的形式掌控了他,等神魔之灵,之元神复苏,便是被寄生者身死道消之时——当然,若能掌控和镇压神魔之心,也可以是一桩天大的机缘,很难,但不是没可能!

总之,现在神魔之心不见了,他们把祭坛和那块石头当成最后的宝藏。

鸿鹄鸟已取走祭坛,桑天子便收起了那块自我压缩过的混沌石。

那里面蕴藏着一个星球的巨大重力,比他的元婴身压缩得还厉害,几乎相当于水火葫芦里的剑鞘的十分之一,却只有八百多米长。

这不算是法宝,却也不俗。

收进水火葫芦,他笑得合不拢嘴。

当他把混沌石收起,时间也快到了,房间里的幻境缓缓消散,化成一片荒山。

他们站在荒山间的传送阵上。

鸿鹄鸟说:“可以确定,你选对了。”

桑天子说:“是你告诉我的。”

不过最后一关,还有这个奇妙的地方,都是她告诉他的,简直是一场造化。

桑天子充分享受着这一场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