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明明对方是笑着说话的,可他还是没来由的觉得冷,本能的发抖害怕。
雾瑗垂眸,睥睨对方,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好似站在陷阱洞的旁边,肆意的玩弄自己的猎物挣扎,眼中只有凉薄。‘‘哎呀,可是我已经有一根簪子了,暂时不需要簪子………’’。
男子猛然松了口气。
‘‘师妹,你需要吗’’?雾瑗转头提议道。
男子一口气又提到嗓子眼。
林汐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桌面,似是在思考。
随着她的动作,男子越来越惊恐,情绪越来越崩溃,从没有觉得时间有那么难熬………
良久之后,像是玩够了,卡着对方即将要崩溃的点,林汐浅笑一声,婉拒的说道:‘‘不了,我不喜欢脏东西’’。
‘‘啊,你不喜欢啊’’。雾瑗忍着笑,可惜的撇了撇嘴,故作遗憾的大方的对男子的娘道:‘‘那大婶喜欢吗?毕竟你今晚收留了我们,我送一个簪子给你当礼物好不好’’?
被点名的大婶身子一颤,急忙跪在地上,连同声音也发着抖,‘‘不…不喜欢,不…不是收留…是…是我的荣幸…我…我………’’。
大婶说话颠三倒四的,生怕对方对她下手,对她的儿子下手。
她把这一切都归根在那死贱人的儿媳妇身上,如果不是她,事情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思及此,她恶狠狠的瞪了她儿媳妇一眼。
呵。
女子自然也看见了,她也知道自己在没有人的时候会面临着什么,但她现在不在乎了。
她不在意的移开视线,心中挤压的愤懑无以消散。
呵,老太婆,都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了还如此嚣张,你该死,你儿子也该死………
‘‘你也不喜欢呀,那太可惜了,我是真的很喜欢刘公子的眼睛啊………’’。
又是一颤:‘‘………’’。
‘‘时间不早了’’。见玩的差不多,大师兄适时出声道。
‘‘对…对,不早了,就不打扰仙人休憩了’’。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逃离屋子。
‘‘慢着’’。
在他们即将要踏出屋子的那一刻,背后忽的传来一声,犹如无常索命。
一个瓶子飘到了大婶儿媳妇的面前。
‘‘………’’。
女子疑惑不解的看向林汐,犹豫的伸出手。
‘‘我小师妹的意思是…她不希望在大婶你儿媳妇的身上再看见新的伤疤,这么简洁明了,你懂吧’’?雾瑗适时为林汐解释。
男子:‘‘………’’。
大婶:‘‘………’’。
女子又一次呆住了:‘‘………’’。
好半晌,女子才呐呐的开口道谢,声音微哑,似是沾染上些许哭腔,‘‘多…多谢’’。
还没有走远,还能隐约听到隔着门的辱骂声,‘‘…死瞎子……’’、‘‘…一群装货……’’、‘‘…不就会点术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迟早让人跪下来………
听动静,似乎很要动手打人,但又生生的忍下了。
‘‘………’’。
‘‘还是太轻了’’。雾瑗若有其事的摇了摇头。
二师兄调侃,‘‘应该拔了他的舌头’’。
大师兄看了看雾瑗,又看了看二师兄,又看了看事不关己抱着猫的林汐,浅浅勾唇,无奈的摇了摇头:‘‘………’’。
待人走后,‘‘你怎么知道她受了伤’’?雾瑗疑惑的问。
‘‘猜的’’。
‘‘猜的?猜这么准’’?雾瑗压低音量,‘‘你买彩票是不是次次都中’’。
林汐:‘‘………’’。
这有什么关联吗?
‘‘那名女子身上有似有似无的血腥味,而且能看出她身子骨极差,已经伤损到无可挽救的地步。今晚这副场景,想来不是第一次了’’。大师兄抬手为林汐倒上茶,‘‘只是想不明白,这刘公子实属不是好的良配,那女子的爹娘怎么放心把闺女嫁给他呢’’?
‘‘或许她的爹娘知道’’。林汐垂眸,无法聚焦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寒意,让人不禁胆寒,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好似谁也触碰不到她的情绪,‘‘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敢反抗,否则就会陷入到’不孝不义’的两难之地。不是所有人都敢打破常规’’。
‘‘当然’’。林汐勾了勾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二师兄轻轻摇了摇头,‘‘万一猜准了呢?哪有爹娘不爱自己的孩子的,或许…有什么隐情’’?
听到此,雾瑗不动声色的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又极快的收回,然后抿平的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深入讨论。
一夜过去,雨不仅没有要停的势头,相反的,反而愈发有‘冲破龙王庙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曾经干旱太久,所以现在刚好补上。又或者是急着冲业绩,一次性下个没完。
留在此地也不是办法。
原本都已经走出了小镇,然而还没有走远,又硬生生的被请了回来,原因是山上出现的精怪给镇民们造成了困扰。作为主角,当然没有拒绝的权利,这可是打响名声的好机会,所以雾瑗再不愿,一咬牙,留在了小镇。更别说另外两个正的发邪的师兄,本来就是游历,解决邪祟精怪都只是顺手的事。至于林汐,她当然没有意见,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小透明就好,这个世界的故事走向跟她扯不上多大的关系,她只是一笔带过的Npc罢了。
大师兄把她安置在一个客栈里,就带着雾瑗和二师兄出去’发展剧情’了。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丝毫没有要下降的趋势,烟雨朦胧中,小镇隐隐透露着神秘又古典的美,静谧的雨帘下,是令人艳羡的宁静平和的烟火气。
‘‘咚咚咚………’’。
敲门声轻轻的响了几声,没有人回应,过了几秒,又是轻轻的平稳的敲门声,对方似乎特别有耐心,紧接着是一道温柔的女声,很熟悉,‘‘林仙姑在吗’’?
窗台旁,林汐收回手,拿出手帕擦拭湿漉漉的手,‘‘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关上,从头到尾都很柔和,‘‘我是来感谢林仙姑昨晚上的药膏的,我好多了’’。
‘‘没事’’。林汐收起手帕,‘‘还有其他事吗’’?
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林汐身旁,嘴里唠叨个没完,‘‘哎呀,下着雨呢?你怎么坐在窗台旁,还开这么大个窗,你看看你的衣袖,都淋湿了,穿着不难受’’?
林汐被强制性的扶着远离窗台边,坐到了屋内的桌子旁:‘‘………’’。
女子依旧在絮絮叨叨,‘‘你师兄师姐呢?怎么全走了,好歹留一个人照顾你呀,你要是磕到、碰到的怎么办’’?
林汐脑子懵懵的,有点怀疑:‘‘………’’。这真的是昨晚那个闷不做声,任人欺负的女人吗?
她急忙伸出手阻止了对方即将要把她衣服扒下来的动作,‘‘不…不用了,只是衣袖湿了一点而已,不用麻烦,不难受。姑娘若是来感谢,我收到了,姑娘可还有其他的事’’?
‘‘………’’。
明晃晃的赶客令。
‘‘林仙姑尝尝我做的糕点,可能比不上林仙姑以往所吃的,但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女人并不接茬,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转移话题。
‘‘我会吃的,多谢姑娘’’。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就好像她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是淡淡的存在,却又不可忽视。她竟从她的身上看到一丝凉薄,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事,又或者什么样的人才能牵扯她的情绪,才能见到真正的她。
‘‘………’’。
许久的安静之后,女子垂头叹息,声音微弱且带着哑意,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我只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一家子人’’。
‘‘………’’。
女子把糕点从食盒里拿出,推到她的面前,确保她伸手就能碰到,‘‘还是感谢林仙姑,告辞,不打扰了’’。
‘‘………’’。
‘‘慢着’’。林汐终究叫住了她,抬手重新拿起一个杯子续上茶,‘‘我一个人也是孤寂,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陪我坐坐吗’’?
‘‘当然可以’’。女子连忙欣喜的点点头,跑到她身旁坐下,生怕她反悔,‘‘你可以叫我阿娣,这是我娘亲给我取的’’。她高兴的分享,‘‘她说是代表着文静秀雅,吉祥内涵,聪明伶俐的意思’’。
林汐‘嗯’了一声,表示在听,’‘好名字’’。随后,顿了顿,‘‘林汐,没有特殊的含义’’。
‘‘啊…,是爹娘对你不好吗’’?阿娣隐约猜测。
‘‘没有,对我很好,只是他们离开太久了,我记不清了’’。林汐无所谓的解释道。
阿娣抿了抿嘴:‘‘………’’。
‘‘抱歉,我不知道………’’。阿娣羞愧的垂下头,有点后悔问。
‘‘没关系,已经过去了’’。林汐淡淡的笑了一下。
白猫从床上醒来,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下来,然后懒散的跳进林汐的怀里继续舒服的窝着。
‘‘林仙姑的这只白猫…似乎很有灵性’’。女子有点好奇的打量。
‘‘嗯,他现在是我的眼睛’’。林汐无意识的揉着白猫的毛,似乎察觉到怀里的白猫僵了一下以为是受了冷,便把宽大的衣袖扯了扯。
眼睛,修真者的眼睛,那大概真的有灵性。女子撇了撇嘴,最起码应该比她还有用。
‘‘林仙姑………’’。
‘‘你叫我名字就好’’。
‘‘那还是叫林小姐吧’’。
林汐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随你’’。
‘‘听阿娣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呀,是远嫁过来的’’。林汐挑开话题道。
‘‘什么…啊…对,我不是本地人’’。阿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是这个问题,还是因为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对于她的称呼,只不过从宋家闺女成了刘家儿媳罢了。
她垂下眼帘,声音低沉又微弱,带着浓浓的忧伤和愤懑,‘‘我不是远嫁而来的,我是…被收留的………’’。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急,感觉下一秒就要崩溃,浓烈的哀伤变得更加的明显,‘‘我丈夫…留了我,我为了报答他,就嫁给了他留在镇子里。不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吗?如果没有他,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是他给了我一个家,我很感谢他,我很爱他………’’。
林汐一把抓过阿娣使劲掐着自己手臂的手,她摸到她手臂上的血迹,还有………
她似乎哭了。
林汐递上一块新的手帕,‘‘知道了,别哭了’’。尽管狐疑,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好找寻真相,会伤到对方。
‘‘………’’。
良久的安静。
‘‘我能问林小姐一个问题吗’’?阿娣率先打破寂静,害怕的捏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轻微的疼痛促使她麻木的清醒,但还是有点隐忍和期待的问道。
‘‘问’’。
阿娣小心翼翼的问道:‘‘修真者最讲究因果报应,那…是不是有什么样的因,就一定会有什么样的果’’?
‘‘那是不是恶人一定会遭受报应,善人一定会得偿所愿,善人…会得到公允吗’’?
‘‘恶人会下地狱吗?会被下油锅吗?善人会不会进入轮回道,还能再次见到’’?
‘‘鉴法司会公平的为人主持公道,惩罚恶人吗’’?
‘‘………’’。
她越说越哽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可能是因为短暂的不熟的朋友让她放下戒心,也许是求一个心理安慰,一个答案,一个公允。
世间真的有公允吗?
她找不到公允。
听过往镇子的修士们说,鉴法司是处理世间公允,主持公道的地方。
可…为什么不帮她主持公道呢?
他们人在哪里?
公允在哪里?
她所求的…真的是很难的东西吗?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因果报应?
报应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