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是带着满肚子不舍和牢骚离开的相望村,尤其是在回京途中碰见了拖家带口要去相望村享受生活的尚书之后,他心里的委屈便是达到了极致。
怎么别人都能这么好命,就他要回去和老十相依为命的当苦哈哈的老黄牛?
老十是皇上,为国为民的累死累活是身为皇上的宿命,可他一个当王爷的,尤其还是个胸无点墨的王爷,他凭什么要跟着受罪呢?
他的志向从来就不是为国为民,他的志向从来都是当一个闲人,所以他凭什么要回去遭罪?
最主要的是,朝堂上的乌烟瘴气在父皇退位之前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如今是盛世太平,就也根本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要他看,老十叫他回去就是想让他跟着一起遭罪,就是看他享福了心里不平衡。
他是越想心里越气愤,所以在返京的途中,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他拿着自己的小包裹逃跑了。
相望村他是回不去,但是这天大地大的,只要不回京城,哪里都是好地方。
而对于一个非常喜欢打听事儿的人来说,想不让别人打听到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几经周折,他在一个小镇落了脚。
此处如相望村一样,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民风淳朴。
为了不让别人对他开销起疑,他决定不做坐吃等死的人,选择了当一个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讲自己的听闻,那些奇珍异事那些人性贪婪他讲起来那是信手拈来,就也很快在当地站稳了脚跟。
当地人现在是一天不听他说书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正巧他一天不说书心里也空落落的。
就这样,他日复一日的充实的过着生活,偶尔在看见别人合家团圆的时候也羡慕别人的温馨,在看见别人身侧有人相伴的时候他也觉得孤单。
但这些感觉都只闪现于一瞬,然后就消失于无形。
这天,他说完了书有了兴致,喝了点小酒。
然后就发现与自己家相邻的空院搬来了住户,瞧这派头像是一富庶人家。
因为这新邻居家是有下人的,而在地界能用的起下人的人家并不多见。
而且瞧这架势瞧这派头……就算在京中当官也少有这般讲究的。
于是,他好打听事的本能就也上线了。
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这新邻居究竟是何许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在观察了一天之后,他将目光放在了一个整日灰头土脸的丫鬟身上。
他觉得,在府上做事越杂的人就越容易知道府中的密事,而他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撬开这小丫鬟的嘴。
“喂,小丫头,我这有糕点你要不要吃?”六皇子开始时不时的趴墙头了:“你应该是很喜欢吃甜的吧?嗯?”
他第一次搭讪的时候将小丫头吓了一跳,吓的人家怕退就跑,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开始了锲而不舍的纠缠。
终于,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人家小丫头习惯了,开始很不客气的吃起他投喂的糕点了。
“哎呀,你说你们家老爷究竟是做什么的啊?他瞧着排场真的很大啊,还有你们家小姐,瞧着趾高气昂的,这也不像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啊……
哎呀,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你就和我说说呗,我这个人嘴可严了,你和我说了之后,我一定不会和别人说的。
我的嘴真的严实,我真实太好奇了……
你,你怎么还不说话啊,你看我天天都过来陪你聊天,天天都是我说话,你一句都话都不说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啊?”
六皇子见不管自己说多少句,不管自己将话说到什么份上,这小丫头都不为所动,都一句话不说。
这让他很是气恼。
他一把将小丫头手里的糕点给夺了回来:“你可以不用告诉我你们府上的事,但你最起码也得和我说句话吧,这么多天了这么多的点心都换不来你吭上一声吗?你是哑巴吗?”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小丫头一跳,看她慌张中带有一丝受伤,六皇子整个人僵住了。
“抱歉,我没想到你真是哑巴……”他赶忙将糕点塞了回去:“你吃吧,吃吧,我以后还给你买。”
真可笑,打听事儿居然选了个哑巴……
看来是他太久不打听了开始生疏了,不然怎会选个哑巴当打听目标呢?
唉,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再选别的,那个整日忙进忙出的小厮看着是个机灵且爱财的,给点好处估计能撬的开嘴。
只是……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也不知怎的,脑子和身体在极限拉扯,而且每次都是身体赢了。
他仍旧是每天带着糕点来找这小哑巴,仍旧总是盯着她吃的像松鼠一样鼓鼓的脸颊失神。
再然后,他发现这小哑巴其实很好看,尤其是一双杏目,圆溜溜的不说还清澈的很,鹅蛋脸带着一点婴儿肥瞧着软乎乎的讨喜,虽然每天忙的灰头土脸的,他也仍旧觉得她是这般的亮眼。
所以最后他也忘记了自己接近她的初衷了,只觉得每日见她的时光万分惬意,惬意到记不起半分忧愁。
惬意到他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
这天,他说书归来,与往常一样买了精致的糕点,与往常一样等在墙根,可今天那小哑巴没有来,且是一连几日都没有来。
他的心涌上了焦急,在几经打听之下才知道她是犯了点小错,被这府上的小姐重重的责罚了。
他想见她,想关心她,想帮助他,可是他的手却是伸不进别人的府邸。
他头次懊恼于自己无能,头次怀念起自己金尊玉贵的日子。
原来,有权是这般的好。
他想去给她赎身,可他却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告诉他这些事情的小厮也是不愿再多说,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而等待让日子变得无比漫长,简直是度日如年。
终于,在等待的一个月后,他见到了她。
她消瘦了很多,整个人是说不出的憔悴。
在见到他的霎那,她的眼睛有光亮浮现,闪烁着欣喜。
“吃糕点吗?”六皇子话语是小心翼翼,像是怕大声了她会碎掉一样:“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一贯喜欢说话的六皇子这次却开始寡言,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能问什么,而且就算问了人家也不会说话,也没办法回答。
“我给你赎身可以吗?你带我去见你们家主,多少钱都我都愿意给,我也给的起。”
六皇子整理了一下自己压抑的心情,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这样你就不用被罚了啊,然后你整天就跟着我,我天天都给你买糕点吃,然后……”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