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四十，云锦程在燕京机场坐上了头一班飞往安西市的飞机。
大约六个小时前，安西城北山塬间的苇河水库大坝一头，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小汽车。车上的肖锐此刻已经处于一种梦幻状态，但奇怪的是，他还能看见，也能听见，但是大脑的自我意识却被压缩到了一个看不见的角落。
此刻，副驾驶上传来的声音是主宰肖锐一切行为的最高旨意。
肖锐自我意识消退的前一分钟，当副驾驶上那个人摘掉墨镜和口罩后，看清那张脸时，肖锐如同遭遇鬼魅，刹那间全身汗毛倒竖、喉咙发紧，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月前这个大坝上被云锦程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毙命的杀手秀才，此刻就坐在自己旁边。不信鬼神的肖锐脊背发凉，他的职业素养提醒他秀才早已经死了，可当时现场法医检查尸体时，他对秀才那张如同女子般俊美的脸印象深刻。此时在车内灯光的映照下，眼前分明就是那个杀手秀才。
“一个月前就是在这里，有人和你一起杀了一个人。然后，你就立了功升了职。和你一起的人是叫云锦程吧？”秀才仿佛在说一个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不等肖锐回答，左手在肖锐面前晃了一下，肖锐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
自我意识开始模糊，肖锐看着眼前的秀才，再次问出了心中最关切的问题：“我女儿悠悠在哪儿？”
“对你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秀才的声音变得飘渺起来。
肖锐开始问自己：重要吗？好像真的不重要啊！对了，我有女儿吗？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秀才下了车，在关门前对着肖锐说：“看到了吧？开车从左边拐下去就可以找到你女儿了。去吧！油门踩到底，很快就到地方了。”
车门“嘭——”一声关上了。冷清的月光下，左侧石块砌成的斜坡在杂草掩映下，朦胧中黑一块白一块，完全看不出来坡底黑黝黝的深沟。
汽车启动了，在油门的轰鸣声中猛地向左一拐，一头扎向了坝面外侧的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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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程敲开邬倩倩家的门时，头发散乱、眼圈发青、还穿着睡衣的邬倩倩出现在门后面。当看清云锦程时，突然身子一软就坐倒在了地上。昨天下午孩子走失，昨晚到现在丈夫的失联，让她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此刻突然见到云锦程，一直提着的一口气一松，突然就失去了支撑。
“姐——”云锦程急忙上前，双手从肋下把邬倩倩拖起来，然后扶着坐到了沙发上。回身去关上门，找了一双拖鞋换上，再过来坐到邬倩倩身边。
邬倩倩叫了一声“锦程——”然后就抓住云锦程的右胳膊，把头抵到云锦程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云锦程伸出左手在邬倩倩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没有说话，任由邬倩倩宣泄着积压的情绪。
等到邬倩倩慢慢止住了哭泣，云锦程再次拍了拍邬倩倩的肩膀：“姐——姐夫有消息吗？”
邬倩倩从云锦程的肩头挪开脑袋，松开手坐了回去。抬手抹了一下眼泪后，看着云锦程摇了摇头：“没有联系上，我打了好多次电话没人接，早上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再打就关机了。”
“这样吧，你先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先去姐夫单位一趟，先报警！找人还得警察来找。”
邬倩倩洗漱的时候，云锦程下楼买了一趟早点。在逼着邬倩倩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杯豆浆后，两个人下楼直接打车去了肖锐所在的木王派出所。
派出所的人都认识邬倩倩，所长亲自安排人给邬倩倩做了详细的报案笔录。而肖锐的失联也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所长安排昨晚曾经跟肖锐在一起的警察协调关联单位，除了继续以运动公园为中心扩大寻找悠悠的范围外，也通过监控查找昨晚肖锐的车子到底开往什么地方。
在征得邬倩倩同意后，派出所联系电视台发出了寻人启事来找悠悠。在离开派出所前，云锦程单独找到所长办公室，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杀手秀才的同伙来了安西？因为这些职业杀手很多都是有所属的组织的。
没想到所长对云锦程的猜测很重视，表示要立即跟市局联系，从这个可能性线索查一下。
中午的时候，在邬倩倩家，云锦程尽量平复内心的焦急，一边安抚邬倩倩的情绪，一边下厨做了两个菜。半安慰半哄劝下陪着邬倩倩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在云锦程的劝说下，一整夜没怎么睡的邬倩倩回到卧室去休息。云锦程靠在客厅沙发上刚打了个盹儿，手机就响了。
“云锦程，我是木王派出所的徐展鹏，你现在马上过来一趟！”
“徐警官，悠悠找到了吗？”云锦程看了一下邬倩倩卧室的门，压低了声音。
“还没有，但是肖锐这边有线索了，跟上次秀才的事情可能有关联。你过来一趟，记住，先不要给邬倩倩说。”
“嗯，好的。”挂了电话，云锦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悠悠开着门的房间里，拿了一张彩色的便签纸，用铅笔给邬倩倩写了个纸条放在茶几上。然后换了鞋，轻轻打开门闪身出去，当门关上时发出了“嘭——”地一声。云锦程在门口竖着耳朵等了大概两分钟，没听见屋子里有动静，然后才下楼而去。
监控里面查到昨晚十一点刚过，肖锐从交警大队大门出来后没几分钟，他的车子就从大门口的监控视频画面中开了过去。最后车子出现的地方是城北通往区县的一个路口。
云锦程第一反应就是苇河水库，而木王派出所上次配合市局特警一起出警的几个警察也都想到了苇河水库。
当云锦程坐着木王派出所的警车一路开上苇河水库大坝时，市公安局的几辆警车也到了坝上。山塬间的路口已经被警察封锁，附近的村民都被拦在了塬下路口。
下了车，站在大坝没有护栏的外侧，云锦程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出现在眼前。一辆银灰色的汽车头朝下栽在石块和杂草丛生的沟底，尽管距离很远，但明显能看到车子已经撞击变形。毕竟，大坝外侧的护坡长而且陡。常年几乎不放水的情况下，沟底下干涸的水渠早就被杂草覆盖。
肖锐死了！汽车冲到沟底，车体变形，但安全气囊并没有弹出。整个人被方向盘挤压，肋骨断裂，身上有撞击磕碰的伤，但引起死亡的原因是胸部挤压造成的脾脏破裂和窒息。
肖锐临死前留下了一条线索，在汽车中控台液晶屏幕上，有用手指蘸着血写出的“秀才”两个字。
没有人相信凶手是秀才，因为秀才已经死了，不可能还魂！但肖锐的死以及悠悠的走失，应该都跟秀才事件有关。隐约听到市局前两天侦办的案件可能也有关联，但更多的信息云锦程不得而知。
现场勘查完后，当云锦程和木王派出所的一名女警把邬倩倩接到现场的时候，邬倩倩直接哭晕了过去。
云锦程完全没有处置这种事情的经验，除了对这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凶手痛恨外，就是担心还没有找到的悠悠。而邬倩倩的情绪已经崩溃，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精神游离的状态，时不时地嘴里喊着悠悠的名字。如果悠悠再有不测，云锦程很担心邬倩倩还能不能支撑下去。
木王派出所安排了一名女警，和市局安排的一名女警一起看护情绪不稳的邬倩倩。
云锦程被送到了市局，一个叫成文海的刑警队长跟他单独进行了一次谈话。
“肖锐是被杀的。”
“我知道。”云锦程点了点头。
“你相信秀才能还魂杀人吗？”
“不可能！”
“听说你是个气功大师？”
云锦程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一点小把戏而已。”
“秀才是你杀的吧？”
云锦程猛地一怔，看向成文海。成文海狭长的眼睛闪动精光，盯着云锦程的眼睛一瞬不瞬。
没有等云锦程回答，成文海接着说了一句：“前几天还有两起意外事故，死了两个人，我们怀疑也是他杀。这两个人你应该都认识。”
云锦程突然心跳加速，脑子里快速掠过两个名字，但立即在心里“呸呸呸——”了一下。
盯着云锦程的表情，成文海说出了两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