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策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车,黑色的车窗使她看不见车里的那个人。他问着旁边的周戚,道:“沈队长不一起吗?”
“啊?”周戚低头整理着需要用的东西,听到他问,便出声回答道,“沈姐刚来过,就不来了,她在车上交代一下下午的事情。”
钟离策观察着他的神情,再自在不过了,不像是作假。
可钟离策内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这个沈望不下车的原因,没这么简单。
可他想不到有什么原因,一般人都到门口了,大部分会跟着来祭拜一下的吧,毕竟死者为大。
想来想去,都没个头绪,最后只能跟着周戚走进陵园。
车上。
沈望希侧头看着他们进去的背影逐渐消失,才收回了注视的目光。
左手拇指和食指摩挲起来,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半苦的笑。低低的声音在车内回响,最后无声的消散。
“傻不傻啊。”
就一个小伤口,就算不用药水抹了疤痕,也不会十多年了还在啊。
以为是胎记呢,小傻子。
沈望希晃晃脑袋,随后点了下腕表,道。
“接艾林娜。”
不一会儿,通讯贴中传来声音,“你们这会儿不是在A区吗?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我问问下午什么时候去你那儿。”沈望希听着这温和的声音,一上午的‘奔波’总算找到了港湾,放松下来,道,“上次善后谁给钟离策做的?我怎么感觉这次见面,他怪怪的。他上次是自愿的吗?”
“怎么,害怕不是自愿被一队的人弄傻?你放心吧,自己的人还不放心?”
对方的玩笑让沈望希也轻轻地笑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问:“梅利亲自去的?”
艾林娜的一声鼻音从通讯贴中传到沈望希的耳朵里,肯定了她的问话。
梅利是除了了艾林娜外最优秀的一队成员,不出意外,也是下一任的一队队长,接艾林娜的班。
“那就好,我挂了啊。”
沈望希刚准备点击通讯贴挂断通讯,下一刻就听到了艾林娜较为严肃的声音,“等一下。”
沈望希立刻坐正,眉眼间显现出些许的担忧,问:“怎么了?”
艾林娜一般情况下都是温温柔柔的,没有攻击性,像是梅花鹿走在湖泊湿地中,但在诗情画意中是小鹿竖起耳朵的警觉。
她只要一正色,那就说明,出了事情。
“抱歉,刚刚收到消息,就在我们说话期间,塞巴斯蒂安生命体征急速下降,估计……撑不到一个小时了。”
刹那间,沈望希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手背上的血管、淡青筋络一条条显出纹路,在白皙的手背上描绘出一张算不得好看的画作。
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就连嘴角的方向都没什么细微的变化,只不过就是呼吸一滞。
“你的人和普利斯的人已经赶过去了吧,按照规矩办吧,能救活就全力救,救不活便随了他的意愿,给个痛快吧。”
沈望希的声音有些细细的沙哑,不是嗓子里有了沙砾,而是风中有了路。
恍惚间,她看到一个棕发碧眼的青年,站在玫瑰花田问她摘的玫瑰好不好看;看见他跟在师父和她的身后拿着纸笔记着什么东西,也看见他,因为她的拒绝而变得失魂落魄,不过一个晚上就焕然一新……
“晚了,小希,人…没了。”
艾林娜的声音给她模糊间看到的一切画了一个句号。沈望希努力深呼吸两次,忍着酸涩,道:“行吧,我吃完饭去一趟矮楼。”
画一个真正的句号。
说完,沈望希便先一步挂断了通讯,把车窗摇下,无助地靠在背椅上吹着风。柔和的风吹在脸上,却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挺好的,一分钟不到,也算是没有受折磨。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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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去吃饭,我一会来接你们去一队。我没来的话,周戚,你带着他们去。”说完这句话,沈望希便开车离开了这里,将四人无情的丢下。
周戚的一声“哦”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可以看到汽车一去不复返的尾气了。只好侧头道:“咱们进去吧。”
其余三人点头应了。
钟离策回眸望了一下那人离开的方向,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车子的尾巴便消失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他抿了下唇,问:“不等沈队了吗?”
“啊。”周戚停下脚步等他上前,跟随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沈望希的方向,道,“你说沈姐啊,估计又有什么事等她去解决吧,一会儿问问需不需要帮她带饭,走的时候带过去一份就可以了。我们先吃吧。”
又?
她经常不吃饭吗?
钟离策跟上了周戚的脚步进了食堂,耳边全是他介绍的话,心早就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他自己也不知道。
另一边,沈望希将车停在矮楼前,快步走进去。
用自己的指纹和瞳孔打开了一个上锁的小箱子,从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随后从楼梯上了二楼。
按照年份一排排的找,最终停在了其中一排。
找到了所属的柜子,卡片打开柜子的声响让沈望希浑身一震。小小的声响好似注定了些什么事情,又好似解决了些什么事情。
沈望希呼出一口气,果断地打开了柜门。
四四方方的柜子,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封信封,和一旁枯萎的一支玫瑰花。
玫瑰的时间太长,已经看不出形状,看不出颜色,甚至已经破碎、零星、残缺……
沈望希不敢去触碰那枝可怜的玫瑰,伸手拿出了那两封信。
信封上,一个写着‘ISA’,一封写着‘沈’。
一瞬间,沈望希好像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实,一个踉跄,后背抵上身后的柜子,有些颤抖地将那个写有‘ISA’的信封打开。
玫瑰暗红色的火漆印掉落在地,纸张上只有寥寥数个字。
“我是孤儿,尸骨无处可去,便葬在A区吧,有人作伴,有人相依,也有人可以时常来看看我,足矣。——塞巴斯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