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狼嚎好一阵都没有听到沈望希的喝止声,周戚觉得不同寻常,渐渐停下了声音向前方探去。
与后视镜中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眸对视上的那一刻,周戚整个人都虚了。
沈望希颇为无语地收回视线,道:“说吧,他们又想干什么?”
台阶都来了,当然要下去啊,多等一秒就是对台阶的不尊重。
周戚瞄了一眼副驾驶座的青年,又重新移到后视镜上看着沈望希,他道:“他们说,昨天策哥受了惊吓,倒不如今天再吓一下以毒攻毒,让策哥去三队看一下……反战俘训练。”
话落的瞬间,因为车子猛地刹停,整个身子朝前扑去。
周戚倒还好,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使他很快的稳定住,但钟离策和两个摄像大哥就没有那么好了。
安全带的禁锢勒的肩膀突然一疼,后背重重地砸在靠椅上,感觉灵魂就要飞出去了,身子却还在原地。
沈望希拉下手刹,冷冷地道。
“我不同意。”
每个国家有小部分军警中都会有反战俘训练,那都是一些违背人体生理与心理的东西,是反人类的训练。可为了锻炼战士的意志而不得不进行的训练,也都是有分寸和安全条件的。
但在ISA中,才是真正如破人类极限的反俘训练,来一次能在床上躺两个月的那一种。
总之,绝对不适合钟离策去观看。
“素、材需要,要不我和他们说一声,就让咱的人拍摄一下?”周戚躲在靠椅后面小声地问道。
“嗯。你不行我来和……”
沈望希说着,竟突然被一旁的人给打断。钟离策侧身看着她绷着表情的脸,认真地说道:“我想去参观一下。”
车内没有了声音。
沈望希偏头看清青年,在那双浅眸里,她看到了较真和倔强,尽管看着好欺负好说话,实则骨子里比驴都犟。
不然没也不可能找她一找就是十多年。
某一刻,沈望希逃避了与青年的对视看向了别处,她听到自己问。
“为什么?”
因为想看看你这十年是怎么度过的啊。
钟离策自然不能这么回答,他微微弯起了嘴角,不沉不哑地道:“实不相瞒,我之前参了两年的兵,也进行过一小段时间的反俘训练,我想看看ISA的有什么不同。”
他几乎是含着笑意说的,又或者说,他的声音原本就是这样,带了些夏日雪糕的味道,不那么甜,又使人觉得身心愉悦。
但他的话却让沈望希心里一痛。
明明早就看过她的背景资料了,明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烂熟于心了,怎么听到他亲口说出,还是那么的难受啊。
当初连人的触碰都是害怕的,怎么就参与了反俘训练。
沈望希好似觉得喉头涌上来一股血腥味,她想都不想把这种反应归结于昨日。
因为什么都好,唯独不能因为他。
想去那便去!
“是可以去的,但……里面的人事物都是要保密的,等到一个半月的体验结束后,有必要的话我们会使用医药手段抹去你的这段记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可以的,这样比较保险。”
钟离策道。
尽管这样,他仍旧站在沈望希的角度来想这件事情,丝毫不问问这种手段会不会对他有害。
真是个傻子!
周戚听到事情解决,立马露出笑容,“那我们就出发吧!对了,策哥能进去,但两位大哥是进不去的,放心吧,素材肯定少不了。你们不进去是极为正确的,那可比食堂还要……”
他又变成了话唠的状态,整个车里估计最开心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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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一座新的房屋前,众人下车。
周戚领着人从一旁的门进入:“两位大哥,这个地方可不能乱跑,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睡个觉,或者玩游戏,手机就在旁边,各种大热游戏应有尽有,冷门的也……”
看着他们进去,沈望希领着钟离策走向正门。
“他们去的是临时待客厅,很安全,不会出事,相反的,你就比较危险了。”
沈望希停在门前一处貌似机关前,拉起钟离策的手腕将腕表扫描了一下,又把自己的腕表也扫描了一下,在机关屏幕上点了两下,又按了指纹。
“为了营造环境,室内的反战俘训练通常会在地下室。那里不只有训练,还关押着不少的罪犯和嫌疑人,最轻级别的也是杀人犯,所以……还是挺危险的。”
沈望希领着他停在门前,道:“抬头。”
闻言,钟离策下意识地抬头,突然一道扫描的光线从上至下,从头到脚的将他扫视了个遍,包括眼球瞳孔。
沈望希怕他不自在,出声安抚道:“别害怕,只是采集一下身份信息,瞳孔指纹什么的,看一下是否和腕表信息一致。”
也看一下是否是活体。
当然,后面的半句沈望希并没有说出声。
光线扫描完毕,大门开启。
和别的大楼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一个人,空荡的可怕。
“穿装备吧。”
钟离策被带进大厅,被带进一个堆满了衣物却没有一个人的大厅,也许是本能,未知的恐惧蔓延在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沈望希感觉到身侧之人的紧张,但也没说什么,将该穿的东西找出来给他。
“衣服、面罩、鞋子、眼镜、头盔……”她一件件的给他,说道,“衣服直接穿就行,只用把鞋子换了其他的不用脱。”
等穿戴完毕后,钟离策肥了一圈,根本看不出本来面貌。
此时,周戚也从外面走进来了。
“这么快就穿好了?策哥,我跟你说,这里的东西可都是宝贝,你身上的这件,说不定是哪个总统穿过的呢。”
他一来便开起了玩笑,如果不是沈望希还在,估计他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好在此时收敛了一些。
“走吧,策哥,带你看看‘什么样的人都有’,是个怎么个情况。”
穿着这么一套装备,钟离策整个人都笨重起来,被周戚一揽肩膀,险些没有趴下。他看这一身轻松的人,出声问道:“你和沈、队不用穿这个吗?”
沈望希把周戚从钟离策身上拽下来,不由分说就是一脚。
“不会走路,腿别要了吧!”
周戚作死地躲过去,快一步地向前跑去,“那可不行!我先去前面说一声,策哥头重脚轻不方便你们慢些啊。”
说罢,就只能看得到她像个二傻子般的背影。
沈望希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扶着钟离策的手臂道:“穿这个衣服是因为途经的走廊很冷,还有就是会经过犯人的区域,穿着保暖还不会被人看得到容颜和体态。”
“我们的话……不如你记下周戚的脸,看一看你走的时候他有什么变化?”
潜移默化改变容颜是他们的必修课,每一天的脸都有细小的不同,但仔细一看又没有什么变化,可若以一月为期,一个月前的和一个月后的那可是大相径庭了。
钟离策听到某一个字眼,一时失神,竟向前扑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望希猛的拉扯住青年的手臂狠狠一拽,身体移到他的面前,用脚抵住他的脚,然后用手扶住了她脑袋上重达十几斤的头盔。
两个人一下子贴的很近,头盔的镜面离沈望希的眼镜仅仅有两寸之余。
分明是偶像剧里必有的场景,奈何两个人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沈望希伸手将倾斜的头盔扶正,让里面的人好受一些。而钟离策呢,虽说一直盯着沈望希的脸,脑海里却不停得回放她刚刚说过的话。
——“不如你记下周戚的脸,看一看你走的时候他有什么变化?”
变化……变化……
周戚的脸是如此,那她的脸呢?
仅仅半张脸,也不允许他记得吗?
钟离策的内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叫嚣着——‘把她的眼镜取下来,取下来!只要取下来就可以看到她的脸了,不用再靠着想象!’
这只眼镜使这张脸朦朦胧胧,始终隔着一层面纱,看不真切,即使离得很近,看到的脸随着角度的变化也会跟着改变。
变得,让人心痛。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沈望希忽然松手后退,转过身去。
“可以走了。”
走?
又走?
为什么又是她的背影?
他,是否也可以留在ISA,像周戚一样,像颜妧一样,像艾林娜一样,像那个叫她姐的南洲一样留在他的身边。
姐姐?
明明是属于他的称呼,现在别人也可以叫了,他不是那个例外了……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