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戚合力将人抬上车子,关上车门后,沈望希看了一眼时间,道。
“我送他回宿舍休息,你去反省室待四个小时去。”
她的话,周戚自然是无一不从,应了声便转身离开。
沈望希独自站在车边,身上的血腥之气随风飘散,可仍旧残留于周身。她侧头看向车窗,玻璃上自己双复杂的眼眸。
在光影之下与车内的身影相重合。
一声叹息融于尘沙。
沈望希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一路上,平稳的不只有车子,还有身后不可忽视的呼吸声。
到达目的地后,沈望希下车拉开了后座的门,伸出去的手在碰到青年的肩膀时,又突然收回,有些不知所措。
接连好几次都是这样。
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人弄进屋里去。
思虑再三,沈望希打开后备箱将备用的白大褂穿在身上,扣子系好后咬咬牙把人腾空抱起。
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从膝盖下穿过。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被沈望希抱得很是轻松简单,甚至有时间反身踢了一脚车门,将车门关严实。
钟离策的额头抵在沈望希的脸颊上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
是温热的。
为了维持这个姿势不让他仰头仰到后面,沈望希一直保持着角度,每一步都很是稳当,可以说得上轻盈。
也因为这个角度,钟离策的脑袋越来越往里拱,浅薄的唇贴在沈望希的锁骨上,泛起一片片涟漪的红色,粉红色在白净的皮肤旁尤为的鲜艳。
肌肤周边被炽热的呼吸喷洒,隐隐约约带起小小的鸡皮疙瘩。
沈望希紧紧抿唇,上楼的步伐越来越快,有些后悔没有坐直梯上楼。
停在房间门口,她将钟离策放下,把那颗乱晃的脑袋搁在肩膀上,整个人抱进怀里,控制在墙壁和身躯之间。
抬起他的手臂,腕表在密码处扫描结束,房门随即打开。
沈望希推开房门,继续将人公主抱抱起,放在整洁的床上,脱下鞋子盖好被子一切算是妥当了。
站在床边看着人的睡颜,没有忍住,她摸了摸青年的额头,“早知道就不带你去了,这下好了,一个星期都要做噩梦了。”
额头不烫,也没有出汗。
沈望希调整好室内温度后便出了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脱下白大褂扔进脏衣篓里,被堪堪掩埋住的血腥气又开始肆意弥漫。闻着这难闻的气味沈望希下意识的皱眉。
拿上换洗的衣物走进洗漱间,足足半个小时才出来。
估计了一下时间,她坐在工作椅上,随手取下了墙上挂着的某一颗炸弹模具,戴上手套和护目镜开始捣鼓。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也一直不安声,吩咐完最后一件事情后,她。拨通了艾林娜的通讯。
“梅利的事情你知道了吧?一而再,我这里是不允许的。你怎么教的,怎么最近愈发张狂了啊。”
预料之中的问话,艾林娜把手里的手术刀递给一旁的人,从手术台上走下,出了无菌手术室走到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
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道:“那还不是跟你学的?我能教的都教了,用你的话说就是出师了,我是教不了喽,要不然让她跟着你?”
“你干什么了?那么有心情,同我开起玩笑了?”沈望希因为修理着炸弹,语气平稳,整理好了炸弹系统,她又道,“她再这样不可控,直接扔到普利斯那里好了。”
按下开关,小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倒数,这才是开始。
艾林娜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她正在做的事情,没说什么,只是道:“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估计每个月都要多好多开销。”
也是。
普利斯的二队研究室几乎每天都在烧钱,而梅利又是个喜爱研究实验的,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她都要怕实验室炸了。
沈望希撇嘴,道:“我可没钱再给普利斯造了。不说他们了,我一会去看看南洲,他醒了吧?”
“如果没有醒你还去吗?”
沈望希:“......”
艾林娜听着另一边的杂音,轻轻地笑道:“醒了,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皮外伤,三天就可以下床了,不过照常训练还是要等一等。”
“行,挂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沈望希果断的挂掉通讯,手中炸弹的显示屏也停止在某一个时间。
沈望希摘下护目镜和手套,看了一眼时间后,起身去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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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策觉得头痛欲裂,眼皮也很沉,他模模糊糊地睁开了双眼,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视线落在床边的人身上,待看清那张脸,钟离策下意识地觉得他还身处梦境中,不然,为什么会看到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看着他。
沈望希与他对视,“醒了?有不舒服的吗?”
是真的!
钟离策慌忙坐起身,不适感遍布浑身上下,没有预料的他顷刻又躺了回去,紧紧蹙起眉头。
“躺下缓一会儿,一会儿在起来。”沈望希拍拍他的手臂,站起来将床头的饭盒打开,道,“实在是抱歉,梅利也是看你情绪不对,所以才会给你使用药剂,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不用。”
看着青年拒绝否认,恨不得把脑袋要下来的架势,沈望希只好说道。
“行了行了,不用就不用吧,别晃脑袋,不然该头晕了,你休息几分钟再起来吃饭,还是热的。”
钟离策躺在床上点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闷闷地道了一句“好”。而后就一直盯着沈望希,生怕人下一刻就跑走了。
沈望希忽略掉灼人的目光,将饭盒一个一个打开稍稍冷凉,无意间与他对视上,也是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可以回答的我会回答。”
就这么干坐着,时间反而消磨得慢,不如聊一些闲天儿来得自在。
钟离策偏头,抿唇纠结后还是问出了口,“那样的反战俘训练,你也同样接受了吗?”
完全在意料之中的问题,沈望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理所当然道。
“这是自然的。你有军中资历,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而我是ISA的总队长,这种的训练我当然会比一般人经历的更加严苛和残酷。但是,这都不过是正常的训练罢了。”
谁家称为这种训练为正常!
明明是反人道的、毫无人性的训练方式!
钟离策像是应激反应一样快速地弹起,还没来得及有所表述就被人扶着肩膀后背被塞了一个枕头充当靠垫。
“说了会头晕,怎么又起来了。”
沈望希把人安顿舒适,伸手去拿饭盒,手指刚刚触碰到冰凉的面,她便听到青年继续问道。
“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嗓音含糊沙哑不堪,向来是十分艰难才勉强说出这句话。
沈望希稍稍停滞,便恢复正常,无所谓地笑笑,道:“硬熬呗,有什么熬不过来的。”
说罢,她端起饭盒。
“先喝些粥吧,皮蛋瘦肉粥,你们国家的美食。”
硬熬......你们国家......
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东西!
把人当成贱泥踩踏在地上,将肉体和灵魂当成垃圾,尊严在这里不值一提,到最后还要让人开出一朵最鲜艳的花来。
到底为什么?
为了家国,为了信仰,为了子孙后代?
可,‘你们国家’......
沈望希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混蛋东西!
沈望希将饭盒往前递了递,却发现青年根本没有接过的意味,也没有要吃东西的意味,她也只能收回,把东西放下。
“说吧,又想问什么?”
钟离策盯着她那双眼眸,迫切地想要大喊。
所有!一切!
但他不敢。
沈望希愿意在他面前同他说话就是因为他没有提及‘沈望希’,如果提及了,用故人的身份去询问,后果他想不出,也无法预料和承担。
大概,会被清除记忆赶出ISA吧。
“你、可以说些什么?”
钟离策眼脸下垂,不敢直视沈望希的双眼,他只想和她好好相处完着两三个月,然后多多了解她。哪怕他最后不记得了,哪怕永远也见不到了.....
可在她的世界里,也会有这一段时光。
有,钟离策这个人的存在。
“这里没有摄像头,自然什么都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