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身边的周戚却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夹肉投喂的手微微一顿，两秒后，将整盘的肉全都丢给另一笼子内的老虎。
好似玩笑道：“沈姐，如果不是你捡到了咪咪它不一定怎么样呢。有灵性但体弱，当时又刚经历别人的恶意捕杀不久，我们等了三天都没有见它妈妈回来，能下定就是被遗弃了。”
“它长大后也需要自己捕食，也需要面对不法分子的猎杀，同样很危险。”
“在这里，他们能救人，能做自己先要做的事情。没错，是很危险，但没有ISAp他们有可能活不到现在这么大。”
听到此，沈望希偏头看了周戚一眼，而后转身坐到了不远处的椅子上，她无奈道：“你这脑子，真该拿去二队给修一修了。”
什么...修一修啊？
周戚有点转不过来，这不是正说着她的吗，怎么拐了个弯。
它...他们！
哎呦喂！
周戚拍了拍脑瓜顶，说的还真对，他这个脑子真该找个专业的人来修一修了！天天爬泥潭，水灌多了吧。
“沈、沈姐，误会，误会，我口误了，口误你知道吧，你肯定知道......”
“行了，喂完吃食就看资料吧，这么多资料够我们看得了。”沈望希坐在椅子中，拿起一个平板打开，开始仔细阅览起来。
周戚也立即将这一篇给掀过去，也跟着坐在椅子里拿起了另一个平板，时不时地做一些批注。
头顶的阳光已然刺眼，两个人仿佛身在海边，有伞遮阳，有椅可坐，有茶可喝，甚至还有野兽观赏，说起来也是美事一桩。
如果不是要看那么多资料就好了。
良久，周戚抬头歇了歇酸痛的脖颈，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沈姐，你觉得布朗怎么样？“
沈望希听到此话，也从一页一页白底黑字的资料中抬起头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有着白色头发的腼腆小少年。
不得不说，忽然有一瞬，那个少年与不远处趴在爪子上休息的白虎挺像的，温顺是真温顺，但如若攻击起来，没有几人能招架得住。
的确，他是ISAp中最成熟的学员之一，但......
他并不合适。
沈望希又低头翻阅电子资料，道：”他不行。“
“别啊，沈姐。我知道、我知道那小孩儿对你有意思，但这又不是啥大事，咱ISA有几个人对你没意思的，我到现在都有点怀疑梅利她对你也......”
话还没有说完，不经意间与沈望希那双锋利的黑眸对视上，周戚的条件反射使他噤了声。
又又又，又是这张嘴！
这次回去吃点哑药吧。
沈望希有些无奈，又有些无语，这周戚什么都好，就是放松下来的时候管不住嘴。
奈何这个地方，也就剩他可以讨论讨论了。
“理性方面自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人不可能只有理性。我留他在身边，只会纵容他将自己的感情滋长，哪怕有一天他放下了，在面对我死之后他能够毫无波澜的上位吗？”
“周戚，他还是个孩子，正是冲动叛逆的年纪，即便在ISAp那么多年，也无法时时刻刻沉稳冷静。比起放纵他在身边让那个种子发芽，不如选旁人，最起码，我不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放在身边一个喜欢的人，而自己又不喜欢他，这件事情本就不道德。
再加上他们不是普通人，身上的担子千斤重，情情爱爱就好如路上脆弱的花花草草，根本没空去摘。况且，她是选接班的，不是来相亲的！
留这么一个小孩在身边，像什么话！
有钟小.......
在想什么啊！
忽然，一道身影从旁边窜至两人面前，那头白毛很是显眼，布朗有些着急，手中盛着黑色液体的水壶倾斜，液体险些没有滴出。
“我不会让您有任何顾忌的，我会一直保持着冷静克制，请您当我的指导员。”
沈望希和周戚在说话，对于少年的突然出现，是吃惊的，但波澜，是没有的。
看着那在容器中摇摇晃晃的黑色液体，她泼了第一盆凉水，“你可不像冷静的样子啊，我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虽然话说得难听，但你，对于我，并不是十分有用。”
“我的成绩近年来一直是ISAp的第一，咪咪和我也是最亲近的，我，是优秀的。”
布朗垂下眸子，不卑不亢地道出了沈望希不能反驳的理由，是他不知多少次向她发起进攻，不过回回吃了败仗罢了。
但，那又如何，神总不能剥夺他争取的权利吧。
“优秀？优秀的人多了。”沈望希轻点平板屏幕，调出一个人的资料，反手让他看着，道，“多妮，名次落后于你一名，但你应该知道，你们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她比你好的一点就是——”
“经历了最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在周边都是最优秀的人中，她没有动心。”
“她坚信了教官说的话，动心等于找死！”
“此时此刻，她应该在跟着教官出实习任务吧，可你呢？布朗，你在喂食、端茶倒水，你说，我为什么要选你不选她。”
倔强的小少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死死地握着手中茶壶的把手。
他不想承认，喜欢一个人成了他不可饶恕的错误。
普通人明明就可以大声的说喜欢，明明是称之为浪漫，称之为至死不渝。
但成为普通人后，就没有办法再遇到她了，他也只会是贫困国家街头脏乱差的乞讨小儿，说不定会成为混混，为了一口吃食杀人放火。
沈望希看着布朗脸上细微的表情，几不可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布朗，你太过感情用事，其实你并不适合ISA。我应该早早的就放你离开，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你想当画家，不如考核过后，你便走吧。”
ISAp的孩子到达一定年岁，是可以自主选择要不要离开，除了那些考核不过关的，这些人也可以离开。
离开后就不用打打杀杀，可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早起上学，走在学校长街的树影上，也可以在课堂上呼呼大睡，或者约着三两好友去感受海浪和微风，虫鸣和鸟叫。
去做着少年该做的事情。
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在鲜血中盼望着明天，掰着手指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迎接死亡。
可那少年并不愿意。
布朗咬牙道：“我不走，只要我不犯错、考核通过，我照样能去ISA，您不当我的指导员，那我以后到了ISA，我自己选。反正我是要留下的。”
说完后，布朗绷着气息把手中的茶壶放在圆桌上，朝两人轻轻点头，而后离开。
属实是将倔强二字贯通了个彻底。
瞧这少年走远，周期才敢放大声音调侃：“我还以为这小子同几年前一样，会堵着路给你告白让你同意呢，怎么说呢，还是成熟了一丝丝。”
最起码不会堵人了。
话落，后脑立马迎来一记重重的一击。
“我看你那四五个小时是白反省了是吧，你用了那么长时间是干嘛了，全用来想这些没用的事情？那以后恐怕要换一种惩戒了。”
沈望希看着平板，意有所指地道。
什么换一种？不就是当沙包吗？
想到此，周戚一颤，脸上马上挂起略带讨好的笑脸，将那茶壶的液体给沈望希倒上，“沈姐，别了吧，反省室已经很好了，其他的还是免了吧。”
一连四五个小时，就连真沙包也承受不住，他就别说了。
沈望希也只是随口一说，没与他计较，低头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用来醒神。
她关上平板，道：“其他的人都差了些火候，等多妮回来问问她，问完咱收拾收拾看看能不能走，咪咪......也一起吧。”
猛兽还是需要些血性的，总关在笼中也不像话。
“不用等了，这人不就来了吗？”
闻言，沈望希偏头朝他看的方向瞧去，一个小姑娘，不过十四岁左右的样子，扎着英姿飒爽的高马尾，下巴一侧有着一道鲜红的划痕，不深，但也渗着血。
小姑娘面无表情，颇有一种从小养到大杀手的意味。
“队长姐姐，周戚哥哥。”
多妮站在距离他们的快两米处，身姿站得笔直，眼眸里没有多余的情绪，脸上也没有表情。
尽管还有着距离，沈望希还是闻到了多妮身上的血腥味，她看着对方黑色裤脚的深色，问道：“任务结束了？”
“是，他们第一时间让我来见您。”
沈望希看向周戚，又看向多妮。这话多是毛病，话少也是毛病，除非必要，这丫头还真是不愿意多说一句。只能以后让她和周戚多相处一下，希望近朱者赤吧。
“我知道你话不多，所以我问你答，懂？”沈望希端着咖啡，苦涩发酸的味道在鼻尖徘徊，偶尔可以嗅到两者之间那几乎忽视的醇香。
多妮点头，“嗯。”
“愿不愿意留在ISA？”
“愿。”
“还有半年有考核，这意味着你可以提前去ISA报到，那你愿不愿意更提前一些？”
“..愿。”
“那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让我做你的指导员，留在五队？”
“......愿。”
“那你愿不愿意做四队队长，等我死......”
“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