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日落时分,泾河一带荒原尽头与天空连接之处,出现了一抹诡异的霞光,这霞光与往日落红不同,颜色艳丽非常,甚至可以说红得瘆人。
而就在这瘆人的红光之下,更为可怖的僵尸大军,在巫马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赶至了泾河流域。
这五万士兵,个个面色铁青如同乌碳,神情呆滞且流着口涎,嘴里不时发出令人脊背发凉的尖啸,乌泱泱跟在巫马戎的车马之后,毫无自主意识地驱步向前。
“还真如你所说,这巫马戎带来的军队果然不人不鬼。苍了天,这么多的妖魔鬼怪,你我要怎么打?”
萧从吾与荀邕两人一早就隐藏在不远处的荒石杂草之间,虽有听荀邕的叙述,可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么多行尸走肉一般的士兵,萧从吾还是惊诧不已。
“他们可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巫马戎带的军队,这些可都是禁军,不过被那妖道下了毒咒而已。”荀邕还是忍不住地要为士兵们证明。
萧从吾皱了皱眉,“哎,我知道,可你说他们无惧无痛,还不死不灭的,这怎么打?”
“不是不死不灭,是战至鲜血流尽才会倒下。这样的士兵,一个可抵十个吧。”
“你也说了,他们一个顶十个,即便裴臣煜能把南越的救兵搬来,我们也凑不出五十万人马啊。”
两军主帅开始为如何与这群中了咒丸之毒的士兵们作战而开始发愁。
“所以,我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解毒,让这些士兵免受巫马戎的指示,而非硬碰硬地去跟他们正面交锋。”荀邕阐述着自己的看法,眼神从未从那些士兵身上移开过。
“你说得没错,可这毒如何解,有着落了吗?”萧从吾很是关心。
荀邕神色凝重地摇摇头。
萧从吾忍不住抛出一记白眼,“那不还是得去打,等想到解毒的办法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我确实不知如何解毒,但我想巫马戎是在用神农族人炼长生不老之药时,走火入魔研制出这咒丸的,那神农后裔苏藜必是解毒的关键,无论如何,得先找到她才行。”
“可我已派了大队人马到她逃亡的山林中搜寻,好几天了,仍然是一无所获。”荀邕说着,眉间的川字纹越发明显。
“那就再多派些人手啊,把你的兵都调过去,这里,我来守着。”萧从吾慷慨提议。
“可,可这太过危险,怎么能让北辰军独自在这里把守?”荀邕自然过意不去。
“护卫大昭数十载,什么最险最难的地方不是北辰军去守着,只可惜酆帝越发昏庸,我北辰军不应为这种人白白送死。但倘若,大昭今后将有明君,那北辰军依然万死不辞。”
萧从吾表情淡淡,却说出了最扣人心弦的话语来。
荀邕心中激荡,却不知如何开口,以他现在的身份立场他确实也接不住萧从吾这等分量的话语。
“况且,那巫马戎眼下人影都未瞧见一个,那些个士兵虽体力上或许厉害,但痴痴傻傻的,没了他的操控,不过就是一具躯壳,且看他下一步怎么走吧。”
萧从吾继续说着,颇有些安慰他的意味。
果不其然,巫马戎见两军战士均已不见,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便命人就地扎营,那些个士兵就在这寒风之中痴痴站着,似也不知饥饿、寒冷。
巫马戎生怕会有士兵夜袭军队,也只得在营中老老实实守着,这军队若是没了他的指令,根本不具备作战的能力。
“看那老东西,绝对是一头雾水呢,你赶紧连夜调集军队去山里寻那苏藜,越快越好,趁早把这些个士兵解救了,看着怪吓人的。”萧从吾,也不知真假,夸张地打了一个哆嗦。
“好,我这就去!”荀邕即便心中感激,但两个大男人之间,也不好再多言,他本就担忧苏藜行踪,自然是说走就走。
“欸,等一下。”萧从吾见他转身要走,忙将他拉住,“那个,裴臣煜的妹妹现在可好?”
“你是说竹珺?”荀邕很是疑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他竟然问起裴竹珺。
萧从吾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对,就她,不会跟着她哥去南越了吧?”
“萧兄心仪于她?”荀邕还是想要确认,他究竟是喜欢裴竹珺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萧从吾故作不经意地将头撇向别处,“不喜欢我这时候问她干嘛?”
荀邕抬头悄然一笑,“放心,她此前嚷着要跟裴兄一道下南越,裴兄不让,现在人在将军府,很安全。”
“好,那行,你快去,快去吧!”萧从吾落下心头大石,随即拍拍他的肩膀,催他快些走。
山林苦寒,漆黑一片,荀邕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入山,手持火把,一路呼喊,似要把这死寂的山林点亮、叫醒。
“不是在打仗吗?酆帝竟然能派得出这么多人来寻你?”姜岭与苏藜本已在一处山洞中落脚,这会儿,老远就看见对面山头火光漫天,又赶紧骑上辛哈,连夜奔走。
“你说的没错,听巫马戎调遣的士兵能有几人,即使是酆帝派的兵,这么多人上战场多好,犯得着连夜来追我吗?”苏藜越想越奇怪。
“荀钺要么逃走了,要么就是被酆帝抓回去关了起来,那这带兵之人,莫非是……颍王?”
苏藜思考着各种可能性,转头对姜岭说道:“我们这么一路逃也不是办法,总不能逃回万虬谷再想对策,若真是颍王放下与北辰军的战事,转头来寻我,想必宫中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可万一真是巫马戎的人呢?况且,即便真是颍王,那你又怎知他带你回去不会对你不利?”姜岭驾着辛哈,半点没有要减速或是调头的意思。
“颍王他,应该不会……”苏藜思忖着,其实心中也并不十分笃定。“但我眼下真的越发担心宫中出了大事情。”
见她犹豫不决又忧心忡忡的样子,姜岭终是叫停了辛哈,“那你,要不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