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此刻的心情，有些炸裂。
他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的，是太庙之中，那英宗皇帝朱祁镇的画像。
他好像，成了第二个英宗皇帝了。
那个曾经大放厥词，要和父亲一样，做一个马上皇帝的朱祁镇，然后带着五十万大军亲征，最后成为瓦剌留学生的朱祁镇。
他好像，也有机会成为留学生。
实在是不理解，儿子在南边混的是风生水起，凡是敌人，都被儿子打的无比凄惨。
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局面就变得完全不一样啊？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为什么的落到了这样一步田地？
“皇爷，说真的，奴婢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明明守在古北口关，就可以万事大吉的，偏偏要出去追击，这下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活着出去。”
“怎么就不听太子殿下的话呢？说句不中听的，皇爷你的军事水平，连太子殿下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太子殿下怎么说，您就怎么听不就得了？”
方正化捂着自己的腿，一脸幽怨的说道。
朱由检的心里更难受了。
你他娘的老子是皇帝，你只是一个太监，凭什么可以这样跟我讲话？
你凭什么啊？
“方正化，你以前不是忠于朕的吗？朕实在是很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忠于太子的？”
这一直是朱由检的一个疑惑，这方正化，到底是什么时候背叛朕的？
“皇爷，去山西的路上，奴婢就被太子殿下折服了，说句不中听的，在臣的眼里，陛下和殿下，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方正化说到这的时候，对太子殿下，全都是崇敬之情。
朱由检忍不住拳头捏紧，他实在是想给这‘叛徒’一点厉害瞧瞧。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颓然的松开了自己的拳头。
这方正化虽然不当人子，但的确是儿子的信任的人，不好动。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方正化说的，其实都是真的，要是听他的劝，好好的在古北口关待着，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方正化为了救自己，受了严重的伤，这时候给他一点厉害瞧瞧，那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方正化看到皇爷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也是稍微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好了，不说这个了皇爷，咱们被建奴围攻，弹药倒是还算充沛，建奴只能以小股部队袭扰，消耗咱们的弹药，可咱们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弹药的问题，而是没有吃的。”
“如果实在没吃的，皇爷你就先用奴婢的手臂撑两天，反正被打了一个窟窿，手臂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朱由检听到这话，更是难受到不行，真的要到这个地步吗？
他为了朕而受伤，而朕却要吃他的肉得以存活，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陛下放心，老奴在呢，老奴的肉说不定又老又柴，但至少能填饱肚子的。”王承恩随着朱由检一同而来，此刻也是忍不住表忠心。
朱由检是真的怒了，大声呵斥道：“朕就算是死这里，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们一口肉！”
“此事休要再提！当初高梁河车神只是坐板车逃走，就被后世笑了无数年，朕要是吃你们的肉而活，岂不是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那到时候，朕就真成了大明数一数二的皇帝了，英宗皇帝第一！朕第二！倒数！”
“不对！朕的儿子如此出众，以至于朕也会比以往更出名些！在这样的加持下，朕可能是倒数第一了！”
“犬父虎子，说出去都丢人！朕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苟活！”
“这样，老子以后即便是下了九泉，也有颜面对列祖列宗！”
朱由检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从来不畏惧死亡。
他一直都做好了心理建设，如果大明真的有一天亡了，那他也一定随大明的江山社稷而去！
“陛下不要焦急，您不是让人去求援了吗？说不定太子殿下很快就会来了。”王承恩见陛下求生的欲望似乎不是很强烈，急忙劝慰道。
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朕的确是想逃生，想着儿子能够来救朕，但是现在的局势看来，咱们是等不到这一刻了。”
“而且，朕有些后悔向太子求援了，太子还在南边，战况不明，真去求援了，只会让太子陷入两难的境地。”
“哪怕退一万步讲，南边战局已经稳定，太子想来，也是做不到的事情，从南边到北边最少是两千里的路程，咱们支撑不到他来的时候。”
“希望儿子为了大局，选择放弃他这个父亲，不然……朕虽万死，亦难赎其罪！”
王承恩止不住的叹息，看样子，陛下已经是心存死志了啊。
当时十万大军出征，去往冷口和喜峰口的士卒占绝大多数，真正在古北口关的士卒，不过只有两万人。
也真是只有两万人，建奴才听信了父子反目的传言，带着主力骑兵来进攻古北口关。
而后来，两万大军倾巢而出，却因为天气的原因，折损了绝大多数，如今还在陛下身边的，不过才三五百人而已。
三五百人，想要逃出生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太子殿下来救？
王承恩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先不说殿下能不能来，就算来了，又怎么在十数万建奴精锐的手中将陛下给救出来？
死局，完全就是死局啊！
只是这话他敢想，却不敢说。
“别急陛下，会有机会的，只有活下去，总归是有机会的。”王承恩只能尽力安抚朱由检。
而就在这时，下方再度发起了进攻，这一次，那些建奴一个个拿着铁锅、或者是厚厚的木板，直愣愣的发起的冲锋。
“明廷皇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还不速速投降？只要你肯带着我们进入古北口关，你就可以活下去！”
“对了，凡是能将明皇帝给带下来的，统统大赏！大清皇帝会给你们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
伴随着冲锋的，是建奴的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