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某个平行时空,施逸和庭芳第一次因为八音盒开启跨越时间的通信,是这个样子的——
2015年施婷忌日的前夕,因为做了噩梦,加上刚了结一个案子,施逸决定回老家扫墓。他在老家街上闲逛时,看到一家名叫“初礼”的礼品店挂牌转让,似乎在清货,有很多女学生进出。
施逸突然想起曾经他来找妹妹一起放学回家,看见过妹妹从这家店跑出来,好像还在这家店里给他买过生日礼物,没有用的小摆件,现在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时的妹妹还是个精神矍铄的小女孩,即便父亲偏心,也不会把气撒在他身上。
鬼使神差的,施逸走进了店里,他想看看能不能回忆起妹妹送过他的那个东西,再买回来一个一样的。
似乎从他进入这间礼品店时,时间和空间就发生了一些难以察觉的变化,等到施逸回过神来,店里就只剩他和店主两个人了。店主似乎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进来,一直用眼神跟着他。
其实施逸根本不记得妹妹给他买过什么生日礼物了,他以前并不在意这些,不然也不会丢了。他自嘲地笑笑,转身想要出门,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货架上一只八音盒。
所有东西都直接摆在那里,不在意蒙尘,只有这只八音盒外面扣着透明的塑料壳子。
“你喜欢那个啊?”店主看他停在那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不是……”
说自己喜欢一个八音盒也太奇怪了,施逸扭头要走,一阵突如其来的音乐声吓了他一激灵。
八音盒居然自己响了起来。
一般八音盒里的曲子都是以欢快优美为主,这首也不例外,虽然施逸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但肯定是听过的。只是此刻他听起来,不知为何觉得很悲凉,甚至有点瘆得慌。
“它是有人经过就会响吗?”施逸询问店主。
“不会啊。”店主双眼放光,似乎觉得非常奇怪,从柜台里走出来,拿下罩子端详着八音盒,“之前从来没响过。大概是跟你有缘吧。”
施逸可不信这些,他觉得店主是想把这东西卖给他。他就随口问了一句:“这个很贵吗?”
“不值钱。”
“那为什么只有它是罩着的?”
“因为是非卖品。”
“啊?”施逸心说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
店主把八音盒放回原处,跟施逸说起了这个八音盒的由来。很多很多年前,有个女孩想买下它送给妈妈做生日礼物,只是手里的钱不够,就求她保留一段时间。可女孩始终都没来,她后来去打听才知道女孩自杀了。
她觉得很惋惜,就辗转联系到了女孩的母亲,告知了这件事,并且将八音盒赠送了。然而女孩母亲离开店之后,店主却越来越不安。女孩母亲情绪很激动,一直说女儿不是自杀的,又不断忏悔自己,店主害怕自己好心干了坏事,万一这个八音盒刺激到了女孩母亲,闹出人命可怎么好。
当天晚一点的时候店主又给女孩母亲打电话,想安慰两句,电话就打不通了。她实在担心,就报了警,和警察说清是一个刚刚失去女儿不久的母亲不见了,让警察帮忙确认一下安危。
可惜等到警察找到那位母亲时,已经是水中沉尸了。而这个八音盒就是在发现尸体不远的岸边发现的,当时也浸了水,应该是自己漂到岸边的。
店主为此事自责不已,后来警察联系她的时候,她又把这八音盒取了回来,就放在这儿,一放好多年。它从来就没响过,店主一直以为是泡水坏掉了。
听完这个故事,施逸一时也有些唏嘘。他想到那个女孩自杀的年纪,和他妹妹也差不多,或许这还真是某种冥冥之中的缘分。
就在这时,八音盒又响了起来,似乎在诉说什么。店主突然有点鸡皮疙瘩,试探性地和施逸说:“也许它真的和你有缘。你要是不嫌晦气,免费拿走就行。我这店马上转让了,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放在以往施逸肯定不会答应,他倒不是忌讳生死之说,他就是觉得没必要。可在那个当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驱使了他,或许是因为在店里待得有点久了,有些不好意思,最终施逸拿着那个八音盒走出了礼品店。
他想着等明早去给妹妹扫墓的时候,把八音盒留在妹妹坟前就是了。
当天夜里施逸在老家自己的房间里待着,父亲在外面喝得醉醺醺。他用电脑看了一部电影就已经入了夜,正打算收拾一下睡觉,八音盒又响了起来。
其实回家之后施逸就没怎么在意它了,随手放在一边,它这么一响才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施逸寻找能让音乐停下来的方法,无意识地拉开了下面的抽屉,突然发现里面有一张字条。
——“如果老天真的有眼,请让凶手付出代价。”
施逸不明就里地看着那行字,在礼品店的时候,他亲眼见店主拉开过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
如果这是当初那个母亲临死的时候写的,已经放了那么多年,肯定会有痕迹,可这个字甚至还能闻到圆珠笔的味道。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或许那位母亲真的至死不愿相信女儿是自杀,就像当初他也不愿相信妹妹是自杀。可活着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不是。
想着施逸拿起一旁的笔,在纸条背面写上一句:“这世上没有神,求神不如求己。”
之后他又把字条放回了原位,只当是一个奇怪的小插曲,并不想追根究底。
然而等到他洗漱回来,发现八音盒还在响,他开始有点担忧它会半夜自己响起来。当施逸再一次拿出那张纸条,原本是想扔掉的,却发现上面变得湿漉漉,滴了很多水渍。
一行新的字迹出现了——“你是谁?怎么做到的?”
直到这一刻施逸才真正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一些离奇的事情,他仿佛在和某个人通过八音盒进行对话。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完全超出了施逸平时的认知,就算有人信誓旦旦给他讲这个故事,他也不会信的。
纸上的水还没干透,一切仿佛刚刚发生不久。如果他眼见为实,那么此刻对面的人会是谁呢?那个自杀的母亲?
施逸不信鬼神,既然能对话,他更倾向于对方是活生生的人。即便如此,他还是在怕麻烦和好奇心之间摇摆了一会儿,才单独写了一张新的纸条过去。
——“你好,我叫施逸。”
他的这个回答,给予了十五年前的庭芳一线生机。
他的这个回答,撬开了一条时空裂缝,最终撼动了命运的齿轮。
然而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施逸和庭芳都会错了意,他们以为八音盒奏起的复仇的乐章。直到最后施逸才想通,就算人在天有灵,周在又怎么可能找他帮忙复仇。
那天焦急的,迫切的,努力想要绊住他的脚步的乐曲,听起来更像是在说——
救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