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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唐瑶病房不远处的一间院子里。

一位唐装老者兀自打着拳。

看上去,是很多老人都会用来锻炼的太极拳。

不过被这位老者使出来,却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打着打着,老者动作突然僵滞,用手捂住胸口。

双目紧闭,表情痛苦。

旁边冲上来一个扎着黄色马尾的少女,伸手扶住老者,面露关切,“爷爷,你怎么样?”

唐装老者用一种古怪的节奏呼吸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安慰着孙女:“好了好了,没事。”

黄马尾少女松了一口气,口中嗔怪:“都叫你不要再练了,没事养养花遛遛鸟多好。”

唐装老者摇头笑道:“武道攀登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废,一日不练都不行啊。”

少女知道自己拗不过这老头,撇撇嘴没说话。

这时,一个身穿军绿色迷彩服的精壮汉子,快步走过来,低头抱拳道:“禀告老爷子,那边是唐小姐的同学在给唐小姐推宫活血,不过据说用的是师门秘传,其他人都不得旁观,这才围在门外。”

“哦?看看去。”

唐装老者带上孙女,还有那名精壮汉子,来到唐瑶病房外。

这里已经围了好些人,有的老人还是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来看热闹,被设计得能容纳两只担架床并排通过的过道,此时都显得有些拥挤。

但当唐装老者一出现。

大家都自发地让出一条路,口中还“李老”“李老”的叫着。

就连韩霜和老院长等人,也都是尊敬称呼道:“李老,您来了。”

唐装老者给众人打过招呼,好奇地看向老院长:“老张,我听说这儿有医道高手施展秘术,把大家都赶了出来,却没想到你也在这儿,怎么回事儿?”

老院长将事情原委好好解释了一番。

唐装老者面露惊讶:“这么说,一个高中生,连张大院长都给撵了出来?”

老院长苦笑:“您老别打趣我了,那小伙子态度坚决,说师命难违,我总不能倚老卖老。”

“哦?”唐装老者更加好奇了,“既然有师承,那不应该没听说过你张鬼手的名号吧?”

“什么张鬼手,年轻时的诨号,不值一提。”虽是这样说着,老院长脸上还是颇为自得。

年轻时他一双妙手,把脉探病施针拿穴无一不精,因此得了个鬼手神医的名号。

现在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才坐镇江南第一医院,除了疗养院里的病人,很少在外界出手。

但他自认在江湖中还有几分薄名,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小伙子,就像完全没听过他的名号一样。

这时一旁的中年男人凑了上来,气愤填膺地对唐装老者说道:“李老爷子,您是不知道,之前在房间里,我刚对那小子提了老院长鬼手神医的名号,结果一转眼,他就对着老院长蹦出一个‘鬼医前辈’的称呼,明显就是个外行,比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还不如!”

“小吴,你说的是真的?”唐装老者皱起眉头。

“千真万确,老院长和韩夫人都可以作证!”中年男人拍着胸脯保证。

他相信,在李老爷子面前,任凭韩霜再想偏袒那小子也不敢说谎。

果然,只见韩霜无奈地点头承认。

中年男人心中大定。

今天,他势必要让这等打着中医旗号招摇撞骗的鼠辈吃不了兜着走!

但出乎意料的是,老院长却摇了摇头。

唐装老者来了兴趣:“小韩,老张,你们俩一个点头一个摇头是什么意思?”

老院长说道:“李老,您可别听小吴瞎说,那小伙子虽然叫错了我的名号,但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出他手上确实有真功夫,不然我也不会任他胡来啊!”

唐装老者略微思索,点头道:“能得到老张你如此评价,那说明这位小伙子的确有些医术造诣,不过我听你们说,他是唐瑶那女娃的同学,年纪应该不大?”

“何止不大,简直就是太年轻了!不过说来也怪,年纪轻轻就得了真传,必是有着名师教导,可既然有师父,怎么会不知道我张鬼手的名号?

“还是说,他那位师父学究天人,瞧不上我这么号角色,所以没给他提过?”

老院长自顾自分析着。

唐装老者不由笑道:“你就别瞎想了,别说江南,就是放眼全国,又有哪位神医能不把你放在眼里?”

“张院长啊,太谦虚了。”

“我这辈子活到八十来岁,见过的所有医生当中,张院长您是这个!”一位老人对着老院长比出大拇指。

中年男子也是赶紧说道:“老院长您说笑了,我们中医圈子的,要是连您的名号都不知道,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不过,您说那小子真有功夫?”

老院长回想着陈末的那双手,点头道:“双手骨节修长,肌肤白皙光泽内蕴,应该是有着高明且深厚的手上功夫。”

一旁的唐装老者听到此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韩霜心中惊喜,眼里也有异彩闪现。

她派人调查陈末已是一年之前的事情,当时的所有资料表明,他和医术扯不上半点关系,也并不认识什么神秘老者、医道圣手。

这么说,他学医应该是在瑶瑶出事之后?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有如此成就……

凭借现有信息推测着,韩霜心中一时间百味杂陈。

“我们江南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人物?”

“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能有这份造诣,了不得啊。”

在场的老人们都见多识广,听老院长这么一说,当即知道,里面那位小伙子必定是有真本事的。

中年男人却不愿相信,“他不过是长得比较白罢了,怎么可能有高明医术。”

老院长淡淡道:“你觉得我会看错?”

“这,这……”中年男人有些慌张。

他自然信得过老院长的眼力。

只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真的有高明医术傍身。

难道自己要输掉赌约了?

他压低嗓音对着老院长:“那我刚才一时口快定下赌约,您老怎么不拦着点?”

老院长呵呵一笑:“他确有真本事不假,不过,唐姑娘的情况是体内营养匮乏,如同一汪池塘,内里水已枯涸,再植树遮阴固堤防漏又有何用?”

说完,老院长才意识到韩霜也在,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妥,有些自责地补充:“我说的确是实情,还请韩夫人莫怪,不过做完手术之后,这些都不必担心。”

“我明白的。”韩霜点着头轻声说道。

中年男人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才听老院长说的玄乎,还真以为要输掉赌约给那小子端茶递水,这下才算是放心了。

老院长见他这副神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适时敲打道:“小吴啊,你就是太以偏概全了,觉得但凡不是科班出身的中医,都是坑蒙拐骗之辈,这样下去,迟早会吃大亏的。”

中年男人却不以为然,知道赌约已是十拿九稳,说话也有了十足的底气:“老院长,这可不是我以偏概全,而是他实在太狂妄,说唐小姐经过他的治疗就可以不做手术。

“可唐小姐必须开刀放置食管,这是我们在您的带领下研讨出的结论,他这么说,不是看不起我们所有人吗?

“他觉得他一个人,比我们整个医院都要强?”

老院长无奈道:“年轻气盛嘛,你跟他较什么劲?”

“年轻气盛也得有资本才行!那,您也给了他机会证明,如果结果真如他说的那样,我吴成毫不犹豫地拜他为师,给他端茶递水。可如果唐小姐没有好转,那他也理应履行赌约,进去接受教育。我想,这对他不算不公平吧?”

说着,中年男人情绪激动起来,他身旁的几名医护人员,还有在场的推着轮椅的护工们,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一名医护人员忍不住说道:“非常公平!”

其他人也附和。

“对,很是公平!”

“既然狂妄,就得有狂妄的资本,不然,理应付出代价!”

老院长训斥道:“都小点声!这是疗养院,最基本的保持安静都忘了?”

他能看出那小伙子的医术水准,所以心里有几分爱惜人才的意思,照他的想法,吓唬吓唬就得了,如果真把人送进去,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这份耻辱也太大了。

可这时,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发话了。

“老院长啊,您是淡泊名利了,不想和年轻人计较,可医院这些娃娃们哪受得了这份气?要我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其他老人们也点头赞同。

虽说那小伙子是唐瑶的同学,可与他们终究是陌生人,再加上听吴医生的一番讲述,那小伙子确实有狂妄自大不尊长者之嫌,而他们这儿,清一水的长者,心里自然不舒服。

老院长没办法了,他能训斥医院的后辈,却不能训斥这些老人家,苦笑着给韩霜送去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韩霜会意,她作为一个晚辈,想偏袒陈末也没有份量,只得看向唐装老者。

“李老,小末是瑶瑶的同学,他也是为瑶瑶好,再说他不让我们旁观也是师命难违,并不是他狂妄,您看这件事要不算了。”

唐装老者沉吟片刻,“小韩,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只是,他们好像立了赌约?”

“这……确实立了。”韩霜无可奈何地承认。

唐装老者淡淡道:“这就是了,既然有赌约,那就按着约定行事,否则,岂不是言而无信?”

“明白了。”韩霜神情低落地点了点头,李老这话无疑是拍板定案。

她已经开始思考起,该怎么弥补陈末。

毕竟今天这事,是陈末主动帮助瑶瑶,却因此得罪了医院……

比起她来,中年男人自是扬眉吐气,大赞李老英明。

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大家都等着唐瑶病房的门打开,好看到整个事件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吱嘎——

门被推开。

所有人的视线都挤了过去。

一个相貌俊朗的少年扶着门出来。

此时,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脸上也满是疲惫。

看上去无比虚弱。

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对他的恶感都减轻不少。

就连刚才情绪激动的医护人员们,也没好意思现在就上去兴师问罪。

唐装老者一番打量,心里却有些狐疑。

以他的老到眼力,不难看出,这小子分明精力充沛。

怎么表现出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莫非是个江湖骗子,想以此索取更高的诊金?

这时,一直寸步不离守在唐装老者身边的迷彩服汉子,不动声色地向右前方挪了一步。

这一步,却是隐隐将身形挡在了唐装老者面前。

陈末走出房间抬眼一看,被吓了一跳,“呀,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