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一下,那小旗没有丝毫犹豫,立时抱拳领命,随之转身再次抽出腰刀朝着那女人冷颜行去。
而那女子初听孟毅所言早已满脸惊愕,再见那小旗抽刀而来,更是被吓的连连后退,哪里还顾得与之辩解什么,只知不停向其急急哀唤道:
“罪妾……罪妾知错了……请将军饶命呐~”
然而她的呼唤换来的却仅是孟毅的冷眼旁观。
恰在此时,所载陈圆圆的马车正缓缓行至此处,听闻暖车外有女子的呼唤哀求之声甚是耳熟,不由掀起车帘向外望去。
只见一女子正为一手持钢刀的军士拖拽着长袄朝着路边荒野行去,而那女子正一边满脸慌恐的侧着身形向后挣扎,一边朝着马车前方的孟毅苦苦哀求着。
此时马车距离那女子不过短短三丈之余,其女子面容自然为陈圆圆看的真切。
待当猛然识出此人竟是龚鼎孳之妾,自己身在秦淮之时便已熟识的闺中姐妹顾横波时,陈圆圆便已下意识的急急出言喝止道:
“刀下留人!”
此言一出,刚举起钢刀,正要辣手摧花的小旗,闻听此唤不由停下了动作寻声回望而去,但见此唤乃出自暖车之内,便又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孟毅。
而方才那声呼唤对于已经半身瘫倒在雪地中行将殒命的顾横波而言,无疑是天籁之音。
孟毅听到此唤,也不由望向陈圆圆的马车,心中隐隐纳闷,此女是何许人,竟使陈圆圆如此!
心中有疑,故而在那小旗望向自己请示之时,便也抬手示意其暂缓行刑将其带回。
此时的陈圆圆也已匆匆步下马车,起先并未听出是何人所唤救得自己的顾横波,在被小旗带回官道之际,正巧看到急急自暖车而下的陈圆圆,不由喜极而泣,对着陈圆圆急唤道:
“圆圆~圆圆救我~”
陈圆圆刚刚下车尚未赶至孟毅近前,闻及顾横波的急唤不由顿住身形,看到在自己记忆中向来庄妍靓雅,风度超群的顾横波,此时竟是满身污秽发容散乱万分狼狈。
见得顾横波竟沦落至这般地步,心中怜惜不已的陈圆圆随之快步奔至孟毅立马所在,顾不得官道之上满地泥泞,直接跪身于孟毅马前为顾横波急急求情道:
“将军~罪妾虽不知媚姐姐所犯何事罪以致死,然其与罪妾情若家姊。今既相遇,唯厚颜恳请将军饶过媚姐姐~”
媚姐姐?那是何许人也?
孟毅不知陈圆圆所言媚姐姐究竟为谁,但见其跪身于这满地泥泞之间,原本洁净的袄裙早已染上了一层淤泥,虽心中不忍,却也并未就此应允:
“她为你之姐妹本将便要放过~那若吴三桂不肯归复,仍欲对抗朝廷,你又欲使本将如何?”
陈圆圆闻之此言,身体为之一僵,心中思绪也早已瞬间变得纷乱无章。也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对孟毅向自己提及三桂有种莫名的抗拒。更有一股对孟毅薄情的怨念。
鬼使神差的她竟忍不住抬眼直直望向孟毅,眼中薄雾涌动,似幽亦怨。
孟毅被她这般相视之下,竟是有些心虚的躲开了她的眼神,慌把目光投向了已被押至近前的那个陈圆圆口中所唤的媚姐姐。
见此女模样虽然颇为狼狈,且此时仍是惊魂未定,不过看她轻颤着的朱唇,还有那泪眼婆娑望向自己的媚眼,亦不难看出此女乃是颇有姿色之人。
“汝为何人家室?”
见孟毅发问,顾横波连忙颤声应道:
“回将军,罪妾乃龚鼎孳之妾徐氏~”
龚鼎孳之妾?莫非她是顾横波?
不对呀!她不是自称徐氏吗?
孟毅不由再次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细看之下越觉此女模样秀美不凡,且乃龚鼎孳之妾,又与陈圆圆互为姊妹。想来也定是为龚鼎孳所纳的秦淮名妓!
“我闻龚鼎孳之妾顾横波当初曾劝其为国殉节,不知你当时可曾劝之?”
顾横波一愣,随即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匆忙解释道:
“将军!罪妾便是!妾原名顾媚自号横波,后从良为妾,这才改姓徐氏名善持~”
原来如此啊~她还真是顾横波!
孟毅不禁望着顾横波心中暗想,这秦淮八艳,如今除了那已经香逝的马湘兰,自己也只有那嫁与冒辟疆为妾的董小宛还未曾见过了。
“念你先前有行忠义之举,本将今日便饶你这次~”
顾横波闻之大喜,连忙向孟毅叩首拜谢:
“罪妾谢过将军!谢过将军!”
“好了,都起来吧~”
孟毅这话当然不止是对顾横波一人所言,是以已经平复心境的陈圆圆随之起身,将仍在拜谢孟毅的顾横波轻轻扶起。
顾横波心中自然明白,今日自己全靠是陈圆圆方才能够逃过这死劫,是以被其搀扶而起之际,自是免不了向其哭诉拜谢。
陈圆圆对其好言安慰一番,继而又转向正望着她二人的孟毅,心中犹豫片刻后,便对其细语哀求道:
“将军……可否……可否使媚姐姐与妾同乘一车?”
顾横波闻言心中瞬间燃起了无尽的渴望,继而也是心中忐忑却又满怀期待的望向孟毅。
看着那满是哀求,眼中却又夹杂着一丝幽怨的陈圆圆,孟毅心中不禁又泛起了一阵心虚之感,加之方才已然拒她一次。
而顾横波既与陈圆圆相识,那她与寇白门卞玉京她们也必然相熟,若她于此途中生了意外,自己到时也确不好与她们交代。
想及于此,孟毅便对着二人摆了摆手,算作同意此请。
陈圆圆见此,还当孟毅全是因她方才准许,欢喜的拉着同样早已惊喜万分的顾横波向孟毅拜谢之际,望向孟毅的眼神却又染上了几分羞涩。
事已解决,孟毅也无意在此停留,随即扬鞭打马引着亲卫向前奔去。
而陈圆圆也在孟毅离开之后,随即搀扶着顾横波上了暖车。
当顾横波一入车中,在感受到车厢内那惬意的温暖时,想到自己这整整一天一夜在外所饱受的风寒劳累之苦,且还险些殒命。巨大的差异让她的情绪忍不住再次崩溃,伏于陈圆圆怀中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