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次回去,黄招娣还想买辆骡车拉人的,毕竟襄阳离苍州实在遥远,行脚乏累,但被戴令否决了。
来襄阳的路上,他们打扮的那般“穷苦”,都遭遇了两番山贼,若是乘着骡车,肯定会被当成“肥羊”,太过惹眼,为了安全着想,还是低调些。
黄招娣也是被伤心昏了头,没有多加思考,听到戴令这说,忙应声点头,然后悲观的说了句:“这世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应该不远了。这次到襄阳,我也增长了不少见识,这次的科举,是魏王为朝廷选拔官员,派遣到各州地去上任了,维护当地的民生稳定,这次殿试结束,随着这批人上任后,各地的治安应该会好许多。”
来襄阳的路上,戴令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官方在北方已经停用了的驿站,开始修缮运行了起来,目前到高州了。
等这些驿站全部修缮恢复了,那到时路上的安全应该就会好许多。
两人在闲聊下,离襄阳城越来越远。
越往北走,官道上的人也逐渐少了起来,直到除了戴令他们三人外,看不到别人。
虽然四州的治安比其他的地方好不少,没有出现强人劫道的事情,但世道终归还不太平,在外行走的人不多,除了商人和读书人外,少有平民。
“令叔,这次的事,拖累你了。”黄招娣面露歉意。
从宴州搬到苍州,落户、改姓,都是戴令忙上忙下的,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结果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拿得戴令的那袋银子给戴令,戴令也没有收。
“招娣这事不怪你,谁知道戴图如此狼心狗肺。唉,也怪我,若不是贪图荣华,也不会”戴令言语中已有了悔意,旋即说道:“等回到陆安,就让孩子把姓改为招娣你的姓氏吧。”
“嗯。”就算戴令不说,黄招娣也有这般打算。
不久,三人来到一处三叉路口,路口有襄阳衙门设立的牌子,指明各个路口通往的去向。
就在这时,前方一处山林中却有一道蒙面身影突然窜出,手持短刃,动如迅雷,直朝戴令三人而来。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先杀戴令,之后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就更好解决了。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出手便是杀招。
而黑影的瞬间杀出,戴令三人一时间都还是懵的,直到看到那蒙面人朝着自己杀来,戴令方才后背冒起了冷汗。
他一把抱起旁边的戴峰,朝着黄招娣喊了声快跑。
虽然戴令的反应已经算是迅速了,可刚迈开步子,但那蒙面人以到了近前。
“哒”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一声清亮的脆响在官道上响起,继而那蒙面杀手右膝一疼,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面前掉落了一个石子。
一道身影如风般快速掠来,趁着蒙面杀手还没起身,便将对方死死摁住。
不久,又有两道身影从后方快速跑来,将蒙面杀手押起,扯掉了对方脸上的黑布,正是彭四儿。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戴令三人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结束了。
原来,本来只是跟踪彭四儿的左刚三人,更多的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的,不急着逮彭四儿。
可是发现彭四儿要对这一家三人下毒手的时候,左刚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掏出了腰间的弹弓,一发命中了彭四儿的膝盖。
以左刚的实力,刚才的那声脆响,是彭四儿右膝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姑娘别怕,我们是襄阳县衙门的捕快,这是我们的头。”一名捕快看到黄招娣那被吓坏的神情,赶忙说道。
“我是衙门的捕头。”左刚收起弹弓,见黄招娣还有些惊恐未定,目光看向一旁的戴令,道:“这杀手为何要杀你们”
对此,刚放下孩子,还有些后怕的戴令,也是一脸懵逼:“大人,我也不知道啊。这人,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他为何要杀你们,连一家都不放过。”剩下那名未开口的捕快不禁的问道。
但很快就被左刚瞪了一眼,让后他有刀柄拍了下彭四儿的脸,冷声喝道:“别叫了,彭四儿是吧,谋杀,这个罪名可不轻,即便未遂,也够关你十几年的,更别说,你还有其他的罪名,说说吧,你为何要杀他们”
大宋区分了杀人罪的六种情形。
分别是谋杀、故杀、斗杀、误杀、戏杀、过失杀。
其中谋杀,是指事先有预谋的杀人行为,或者预谋杀人未遂行为。
彭四儿见左刚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又捉到了自己杀人,这事显然是小不了,再想到自己以前犯的罪,顿感小命休矣,情急之下,只能扯起了虎皮,忍着痛道:“你们还不速速放了我,我乃张将军的人,张将军你们知道吗,他可是魏王的亲信,你们得罪得起吗”
此话一出,左刚三人顿时面色一变。
作为衙门的捕快,对于城中的一些贵人,了解的还是比较清楚的。
而刚才第一个开口的捕快,按照惯例,正在一旁询问起了戴令三人的身份。
戴令正要回答,听到这话,更是僵住了。
黄招娣得知杀手是张将军的人,当即猜到是戴图派来杀他们的,她几乎不敢相信。
身子一软,直接崩溃的跌坐在地,戴图他竟如此的灭绝人性。
小峰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黄招娣仰天痛骂“郭先”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人。
那凄厉惨绝的哭声,令左刚包括彭四儿顿时一愣。
尤其是彭四儿,也是惊住了。
听这女人这么说,她是那张将军姑爷的女人
左刚的脑袋也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刚一开始,他和彭四儿一样,把戴令、黄招娣、戴峰三人当做一家三口的,现在看来,还另有隐情。
同时,左刚也意识到这事牵扯太大,一个处理不好,自己怕也是会惹上祸端。
不过他也没就此把彭四儿放掉,谁知道对方说得是不是真的。
兹事体大,他当即吩咐两个招娣,把这些人都带去衙门。
……
当他们重新回到襄阳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襄阳如今的县令姓宋,单名一个清字。
六品武者。
算是左良伦的人。
没办法,这种派系是杜绝不了的。
世家就不用多说了。
宋清算是被左良伦提拔起来的,自然也就被官场上的人划分到了左良伦的派系。
不过能当上襄阳的县令,本人也是有一定能力的,毕竟最后也需陈墨点头,他才能当上。
到目前为止,为官的时间不是太长,倒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他知道魏王是底层出生,不管是“投其所好”还是什么,宋清特别关注底层百姓,爱为百姓做主,打抱不平,因此也受到了百姓的爱戴。
此刻的他,正在处理着一桩算是棘手的案件。
案件的当事人,是魏王的大舅哥,易勇。
易勇,是易诗言父亲易千尺从族弟过继来的儿子。
易千尺是没有儿子的,只有易诗言一个女儿,在他刚继任易家家主的时候,家族里就有让易千尺纳妾再生一个儿子或者过继一个儿子的声音,也好继承易家的家业。
后来随着陈墨的势力越来越大,易家也随之发展壮大,族中这股声音也就做来做多了。
加之易千尺也年纪大了,女儿终归是嫁出去的,于是同意了过继一个儿子,对此,也得到了易诗言的答应。
而易勇犯的事,是宠妾灭妻。
宋律规定,以妻为妾者,杖责一百。
妻子尚在人世,以妾为妻者,杖责九十,并责令改正名份,让妻为妻,妾为妾。
而易勇犯的是,他让妻子为妾,想扶妾为妻,可妻子不同意,于是他就先休了妻子,然后让妾为妻。
于是妻子一怒之下,来到衙门状告易勇。
若是换做平常人家,这事很好解决,可这事牵扯到了魏王,就得多加考虑。
就在这时,左刚形色匆匆的走了过来。
宋清看到左刚,放下手中的案卷,道:“你不是去盯彭四儿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对这桩案件,他也尤为重视的。
“大人,不好了。”左刚赶紧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果然,听完的宋清眉头皱紧了起来。
相比于易勇只要打打板子这事,左刚说的这事,可要严重的多。
他赶紧放下手头上的事,先提审了彭四儿。
彭四儿见左刚真的是衙门的人,也知道自己犯的事加起来,那是死路一条,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只能继续搬出张将军来。
之后,宋清又让左刚带来戴令三人询问。
黄招娣已对戴图彻底的失望,终于不再为戴图隐瞒了,徐徐说了起来,甚至包括自己改籍贯,给儿子改姓的事,也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宋清的面前,道:“民妇黄招娣叩见大人,还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啊,民妇要状告会试上榜第四十七名郭先,其实名戴图。”
宋清眼皮一跳:“你要告他何罪”
“民妇要告他抛妻弃子隐瞒魏王,停妻再娶,告他…杀妻灭子……”黄招娣声泪纵横,旁边的戴峰也是低泣了起来,不断的喊着:“娘。”
宋清故作一喝,道:“郭先乃魏王门生,岂能随意控告,你可有证据。”
戴令当即表示自己就是人证,还说自己是对方的族叔。
黄招娣也声称自己是对方的结发妻子,旁边的儿子是“郭先”的亲生骨肉。
虽然黄招娣的遭遇令人同情,但办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而且彭四儿交代的,也没法咬死“郭先”,毕竟彭四儿自己也说了,当初那找他的人,是带着面具的,而彭四儿发现对方只是进了张府,却不知具体是何人。
虽然可以叫来“郭先”当面对质,但对方也可以咬死不认。
若是想通过彭四儿治“郭先”的罪,那显然是行不通的。
所以要黄招娣的真凭实据。
“你在本官堂前状告于他,必须有所凭证,否则如何证明那郭先与你乃是结发夫妻,你身边这男子,是他族叔”宋清道。
黄招娣当即声称家中族老还有乡亲皆可证明她跟“郭先”的关系,还说她的家乡在宴州桃源县。
而且她和“郭先”是明媒正娶,当时婚书也在衙门登记了的,上面有“郭先”的手印。
见对方言之凿凿,宋清当即表示会即刻派衙差前往宴州查证。
等黄招娣他们下去后,左刚道:“依大人之见,那黄招娣的供词究竟有几分可信”
宋清说:“她虽然神情哀凄,但神志清楚,且听她说话,也经过一定的教育,再者那郭先的身份不一般,她若是诬告,可不是小事,而且极易被捕发觉,她又怎会明知故犯,本官推断她未必是虚言谋骗。
不过此事牵扯太大,要有铁证,你即刻带人前去宴州走一趟,要快。”
“诺。”
不过等左刚刚准备走,宋清又犯起了难。
毕竟张将军跟魏王的关系不浅。
郭先又是对方的女婿。
“唉,先将此事告知王爷,探一下王爷的口风吧。”宋清明白,这事能不能查下去,得看魏王能不能支持。
他让左刚稍等,他要去王府面见魏王。
……
魏王府。
书房中。
殿试的试卷已经连夜批改出来了。
毕竟就三百多张试卷,改卷的官吏又不少,即便交叉审阅,也不要多长的时间。
下面的人,将前五名的试卷交给陈墨,由对方从中钦定状元、榜眼、探花的人选。
陈墨从中看到了郭宁和孙城的名字。
陈墨决定以成绩来决定,这样对其他的考生也公平。
最终状元是孙城。
榜眼是郭宁。
探花是王浩生。
决定后,陈墨随口问了一句:“对了,郭先有没有上榜”
下面的人回答,若论成绩,郭先在三甲。
话外意思就是在说,若是王爷觉得郭先的名次低了,自己可以把他提上来。
陈墨岂能听不出,当即瞪了他一眼,然后轻声道:“三天后正常放榜。”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