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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皇上自景仁宫去上早朝时,原想着等散了朝,回养心殿用了早膳后到倚梅园瞧一瞧那还未开败的梅花。

谁知早膳还未用完,小厦子便通报说有几位大臣一同求见。

他是出了名的勤政爱民,又素有‘工作狂魔’的外号,所以自然是不会对其置之不理。

为此,皇上在心中便把去倚梅园的行程给往后排了排。

散了大臣批奏折,批了奏折用午膳,用了早膳小憩一会后接着批奏折。

直到临近傍晚,苏培盛躬身询问今日如何用膳之时,他才想起来去倚梅园这回事。

因此,皇上连忙让其传膳,仅吃了几口后便吩咐人准备御辇,他要出去消食。

待御辇路过御花园附近时,他望见了一旁栽种的杏树正含苞待放,回想起自己与莞嫔曾在这儿初遇的情景,一时失了神。

又想起她曾说的那句‘杏花虽美,可结出的果子极酸,杏仁更是苦涩。若是为人做事皆是开头很好而结局潦倒,又有何意义呢?不如松柏,终年青翠,无花无果也就罢了’。

皇上抬手示意苏培盛叫停,而后下了御辇步行至两人相遇的地方。

他看秋千还在,便走近坐了上去,身体随之开始缓缓摇晃,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皇上回想起这四年以来与莞嫔的点点滴滴:

春日杏花初遇,夏日圆明园赏月,秋日一同酿酒,冬日相伴赏雪。

自己对她虽不如华贵妃亲厚,亦不如瓜尔佳文鸳偏疼,可在自己心里终究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即便莞嫔父亲前些时日有过错之处,可真想明白了,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自己又何故因她父亲的不足,而去冷落她呢?

此刻皇上脑海中浮现出的皆是莞嫔这几年的好,早把今夜原是要到倚梅园看梅花思念他的菀菀之事抛掷九霄云外了。

他静坐了约莫有两刻钟的时间后,忽而起身吩咐了身后的苏培盛,摆驾碎玉轩。

刚到那条长街时,皇上原还在想自己踏进碎玉轩该如何面对聪明的莞嫔,毕竟自己冷落了她这么久实在过于明显。

是只当什么事都未发生过,还是随口找个国事繁忙的理由给搪塞过去?

正当他心中为此事略有纠结之际,耳边却忽而传来了琴声。

在碎玉轩宫门口落轿后,他定耳细听,原来弹奏的是《长相思》。

(原文)

皇上轻叹一声,一时之间亦平添几分愁然。

‘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可见自己不到碎玉轩也不传召莞嫔这些时日,她为之伤怀不已。

片刻,琴声终止。

身后的小厦子轻叩碎玉轩的大门,而后皇上示意宫内的人噤声不必通传,他则独自径直朝寝殿走去。

这一瞬间,这一举动,与那年除夕夜踏入永寿宫见瓜尔佳文鸳的时候如出一辙。

只不过,那夜他多是欣喜与好奇,而今夜则是对莞嫔的愧意与思念。

皇上踏入寝殿,眼神环视一周,寻找着她的身影。

此刻,莞嫔正坐立于铜镜前由着浣碧与流朱为她卸饰宽衣,并未有人发觉他的驾临。

他站在原地轻咳一声,试图引起几人的注意。

果不其然,三人闻声反应过来后皆惊慌之中又极力稳定心神朝他施礼:“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他径直朝里走着,顺势坐在床榻上淡淡道。

莞嫔起身,稍有些惊讶与迟疑:“皇上怎得过来了?”

皇上闻言略一愣神,只得随口吟了一句诗来搪塞回应:“为伊消得人憔悴,朕近来可算尝到滋味了。”

一旁的流朱与浣碧稍稍对视一眼,直暗想他瞧上去面色红润有光泽,完全不见任何憔悴之色。

可莞嫔却顾不得思考这些许,她近来反思了许多莫须有的,总觉得定然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得皇上不悦,才冷落了自己。

如今日夜思念的人来了,她多日的委屈与心酸终可以稍稍释怀几分了。

莞嫔这几年日渐稳重,即便心中波澜起伏,却依旧不会有失仪态之举。

她抬眸故作镇静,连忙颔首道:“皇上~”

浣碧与流朱见状连忙识趣福身退下。

“你方才谈的是《长相思》?”皇上抬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又道:“嬛嬛琴艺极佳,只是这曲子不免有些许伤感。”

莞嫔余光瞧见他在仔细打量着自己,微微含笑:“臣妾却觉得那一句‘红满枝,绿满枝’正衬如今春色满园呢。”

“朕方才从御花园过来,也是想起了那年与嬛嬛初遇之事,当时亦是春意盎然,红情绿意之景。”

“皇上还记得?”莞嫔闻言心中泛起一阵涟漪,柔声问。

“朕永不相忘。”皇上将她此刻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口道:“前些时日朝政繁忙,忽略你们母女了。”

其实这话莞嫔是不信的,即便她再爱慕皇上,也不会傻到自己欺骗自己的地步。

她心中清楚,皇上是天子,圣意并非她可以完全揣测明白的。他不来自有他不来的理由,实在不必追根究底的,也实在没趣。

只要皇上念着自己,与自己的情谊一如往常,也依旧疼爱着胧月,那自己便什么就不奢求了。

为此, 莞嫔盈盈一笑,眉眼弯弯,体贴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知晓。不必为臣妾与胧月分心。”

皇上见她是个聪明的,不由得心中感觉无比轻松。

他拉起莞嫔的手说:“嬛嬛最是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