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曲静涵愣住了。
而一旁的谭姝拿在手中的雨伞，也随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谭母不满的看着谭姝，弯腰将雨伞从地上捡起，责怪道：“怎么这样不小心，从小你就毛毛躁躁，现在都还没改。”
谭姝的脸色白的厉害，从母亲手里将雨伞拿过，就先一步往楼下走去。
曲静涵回头跟谭母告别，始终闭口不提厉绍憬的事魍。
……
出了谭家的小区，两人同打一把伞，谭姝的身子被雨水打湿了一半，雨伞大部分都遮在曲静涵的头顶上。
谭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很少会顾及到自己，却从来都能将身边的人照顾的很好檎。
出租车乘降站前，两个人停住了脚。
许久也不见一辆空车过来，这个地段，想要在雨天里打车着实有些困难。
雨伞下，曲静涵静静的看着谭姝的侧脸，问道：“小姝，你怨我，对吗？”
谭姝拦车的手势顿了一下，一辆出租车从眼前飞速驶过，停都没有停一下。
将手臂收回，谭姝转过身来，看着曲静涵这张曾经让那么多男人痴迷的脸。
见谭姝不回答，曲静涵黯然的笑了笑：“即使你心里怨我，我也能够理解，我从不怪你。”
谭姝从小不善言辞，小脸苍白的同时，鼻尖微微发酸。
许久之后，她才说道：“你想多了，我没有。”
曲静涵闻言，淡淡的笑了笑：“你很喜欢绍憬吧？”
谭姝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紧张的看着她道：“嫂子，你不要乱说。”
见谭姝反应如此之大，曲静涵更肯定了自己这样的想法：“其实，你喜欢他也无可厚非，绍憬太优秀了，你在他身边工作那么多年，他又无微不至的关心你……”
谭之薇的嘴唇也跟着白了，错开了与曲静涵的对视，道：“我从没有奢望能从他那得到什么，厉总对我好是因为我哥，我喜欢他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他知道，我只希望他能幸福，我远远看着就好。”
曲静涵笑着点头。
远处一辆空车正驶过来，曲静涵伸出手将出租车拦下，回头对着谭姝说道：“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你没穿外套，当心着凉。”
谭姝没说什么，看着曲静涵将手包举过头顶，朝出租车跑去。
“我想知道……你这次回来，是因为厉总吗？”
谭姝的声音在曲静涵拉开车门的那一刻，在她身后响起。
曲静涵开车门的手势顿了一下，她并没有转身，而是用力的将车门拉开，头也没回的坐了上去……
————
医院的病房里，曲静涵接了个电话后，推门走进来。
厉绍憬已经能够起身，正由护工扶着在病房里缓慢的行走。
看见曲静涵进来，厉绍憬抬起头来。
曲静涵快两步走到他身前，将他从护工的手里接过来，对着护工说道：“小心些，还是我来吧。”
护工点头后，松了手，并转身出了病房。
厉绍憬恢复的不错，比预期早了几日可以下地行走。
怕厉绍憬过于劳累，曲静涵带着他走了几步后，扶着他上了床。
曲静涵心思细腻，这半个月来，将厉绍憬照顾的几乎无微不至。
扶着曲静涵的手臂坐稳后，厉绍憬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说道：“静涵，你回去吧，有护工照顾我就可以了。”
曲静涵闻言笑了笑，没做声。
这样的话，厉绍憬已经不止对她说过一次了，在曲静涵的眼里，是客套，是感激。
曲静涵将被子帮他往身上拉了拉：“我刚刚回国，闲着也是闲着，又没什么事做，你把谭家照顾的那么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我替谭萧尽的一份心吧。”
曲静涵这样说，厉绍憬无可反驳。
曲静涵一边将水杯递给厉绍憬，一边继续说道：“其实你也不用和我客气的，抛开谭萧的方面不说，你也帮过我很多次了。要不是你，恐怕我这辈子也不会从失去谭萧的那段阴影中走出来。还有6年前的那场车祸……对了，绍憬，你还记得那场车祸事故吗？”
曲静涵突然抬起头问道。
厉绍憬拿着水杯的手势一抖，水从里面洒出来，湿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
曲静涵慌忙起身，拿起纸巾俯身去擦。
只是，擦了一半，纸巾被厉绍憬从她手里夺下，厉绍憬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自己来吧。”
直到厉绍憬从她手里将纸巾抽出去的那一刻，曲静涵才发现，湿了的位置如此尴尬，不禁也跟着红了脸。
门外，有一双眼睛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而里面的两个人只顾着低头擦拭被子上的水渍，谁也不曾注意到。
最后，曲静涵从厉绍憬手中取过用完的纸巾，团成团，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内。
重新帮厉绍憬换了一床被子后，曲静涵的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看着曲静涵微微气喘，厉绍憬说道：“就放在那吧，等护工回来，交给她做就好了。”
曲静涵点头，重新坐回到床边的椅子里去，目光安静的落在厉绍憬的脸上。
厉绍憬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轻巧利索的敲击着键盘。
“绍憬，刚刚我提到6年前的那场车祸，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曲静涵盯着他的脸问道。
果然，厉绍憬敲击键盘的手势停住了，转过头来看向曲静涵。
四目相对，曲静涵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隐藏在心底里的疑惑：“如果我猜的没错，6年前被我醉酒后撞死的那个女人，就是顾妤的母亲吧？”
厉绍憬“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脸色瞬间青白。
看到厉绍憬这样的表情，曲静涵的心慢了不只一拍。
6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身患中度抑郁症的她，每天除了活在谭萧被撕碎的恐怖的回忆里，就是将自己灌醉，醉的死去活来。
她已经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在雨天里开车出去，甚至想不起是在哪里发生了事故。
她的印象中除了那个女人绝望的眼神，就是满地触目惊心的血，跟当年谭萧死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她记得最后是厉绍憬将她抱离现场，整整的一夜，她缩在厉绍憬的怀抱里止不住颤抖，厉绍憬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说着没事，没事……
曲静涵甚至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
等噩梦醒来，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谭萧不曾死，自己也不曾撞死了人。
可惜，这并不是梦。
她知道，那女人最终因为抢救无效死亡，也许接下来，面临她的将是一场不少于10年的牢狱之灾，10年，只要想一下，她都不寒而栗……
她找已经失去理智，疯狂的咬着厉绍憬的手臂，歇斯底里的嚎哭，一遍遍的哀求厉绍憬一定要救她。
厉绍憬沉默了许久，在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我答应了谭萧会照顾好你……”
一句承诺，让曲静涵看到了希望。
事后的一个月里，她几乎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警察会找上门来，可日子一直都风平浪静。
她不知道厉绍憬私下里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她只知道，厉绍憬会信守承诺，有他出面，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曲静涵的眸子黯了黯，看着厉绍憬深邃的眉眼，道：“顾妤一定不知道当年是你隐瞒了这件事吧？如果有一天被她发现，你打算怎么对她说？”
厉绍憬脸上的表情未变，手背上的青筋却突的跳了一下
门外，顾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当厉绍憬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时，表情瞬间就变了。
曲静涵回过头去，当发现门口站着的是顾妤时，她简直像是遇见了鬼一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连嘴唇的颜色都跟着白了。
谭之薇站在顾妤的身后，一脸担心的看着她，轻轻的叫了一声：“顾妤……”
顾妤没有回应，视线一直落在厉绍憬的脸上，脸色有些吓人。
她走到厉绍憬的病床前，盯着那张曾让她痴迷的俊脸，许久以后，才开口问道：“刚刚，她说的都是真的？”
厉绍憬的脸也跟着白了。
见厉绍憬没有回答，顾妤转身，一个巴掌甩在了曲静涵的脸上。
动作太快，曲静涵根本躲闪不急，脸上火辣辣的同时，被打的后退了几步，腰抵在了一旁的床头整理柜上。
顾妤过分的激动，谭之薇有些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谭之薇冲过来，想要拽住她，却一把被顾妤给推开了。
顾妤不受控制的笑了起来，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除了对厉绍憬和眼前那个女人的恨，她笑自己像个白痴。
顾妤恶狠狠的盯着曲静涵，道：“曲静涵，你给我记住，我顾妤不会放过你的！”
曲静涵一脸恐惧的盯着眼前已经逐渐疯狂的顾妤，深怕她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谭之薇将刚刚那杯厉绍憬没有喝完的水，从柜子上拿起来，想也不想的全都泼在了厉绍憬的脸上。
厉绍憬没躲，任由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落在他的衣服和被子上，视线一刻不离的盯着顾妤的脸。
谭之薇为顾妤感到不值，她怒向厉绍憬，大声喊道：“厉绍憬，温肖默是畜生，好歹还表现在外面，你呢？畜生都不如，我真替顾妤感到悲哀，她竟然还想心甘情愿的为你生……”
“闭嘴！”
顾妤转过头来，几乎刺红了眼看向谭之薇，阻止了她还没有说完的话。
谭之薇一脸震惊的盯着顾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妤收回目光，胸口剧烈起伏着。
许久以后，她对着厉绍憬说道：“从前我恨严复，可对比现在的你，我才知道，对他的恨甚至连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及！厉绍憬，我顾妤这半年来瞎了眼！”
说完，她再也没看厉绍憬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即便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她的眼泪却也一直都没掉下来。
……
顾妤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的病房了，她只听到厉绍憬在身后大声的喊她的名字。
可这一刻，她再也不想回头了，哪怕她知道厉绍憬从床上跌下来，扯开了伤口，身后的人乱作一团……
外面的雨势并没有减小，细密的雨幕浇的她头脑发昏。
谭之薇从后面赶上来，扯住了她的手臂。她只看得见谭之薇的嘴唇张张合合，可她都说了些什么，她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天空中有闷雷声从头顶滚过。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谭之薇在大雨里问道。
“孩子？”
顾妤停住了脚步，目光呆滞的看向谭之薇。
这一刻，顾妤似乎不明白，谭之薇怎么哭的比自己还厉害呢？该伤心的不应该是她么？！
……
医院的妇产科里，顾妤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谭之薇一脸焦急，却不知道该把电话打给谁。
韩程程在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不顾一切的赶来了医院，却被护士拦在了妇产科的门外，被告知‘男士禁止入内’。
电话里谭之薇说的不多，又有些语无伦次，可他唯一听清楚的就是顾妤已经怀了孕……
韩程程的世界在那一刻就已经塌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放着顾妤的安危不管。
好话说尽，护士依旧不改初衷，说这是医院里的规定。
韩程程不得已，拿出手机打给谭之薇。
很快，谭之薇从里面走出来，在看到韩程程的那一刻起，她的一颗心稍稍落地。
她几步跑到韩程程面前，一把拽起他的手臂，道：“程程，你快劝劝顾妤吧。”
韩程程呆滞的看着她，问道：“劝什么？”
“她要拿掉肚子里的孩子……”谭之薇说道。
韩程程没动，这一刻，他是同意顾妤这么做的。
并非是韩程程有私心，而是他真的心疼顾妤，她也不过才20岁而已……。
韩程程盯着谭之薇，说道：“就算她今天不拿掉，被薛外公知道了，结果也是一样的……”
谭之薇拽着韩程程的手松了开来。
从理智上来讲，她很清楚，其实顾妤的选择并没有错。
这个孩子的确不适合留下来，先不要说顾妤大学还没有毕业就未婚生子，该如承受社会舆.论上带来的压力。就说她真的坚持生下来了，那么以后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
韩程程对着谭之薇说道：“你先进去陪着她，其它的事交给我。”
谭之薇不解，可韩程程已经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跑去。
……
手术室里，顾妤已经躺下，闭上了眼。
冰冷的器械在她耳边响起，她的身子忍不住发抖。
带着无菌手套的医生走入，在顾妤的身前停下，带着嘲讽的眼神望着她，说道：“小小年纪，做之前都考虑什么了？你真想好了？”
顾妤听得出医生口中的讽刺意味，咬着牙点了点头。
麻醉师在顾妤的右手背上轻轻拍打了几下，试图在找血管埋针。
在麻药针刺破血管的那一刻，顾妤的心终于也跟着沉了下去……
……
韩程程一口气跑到了19楼，却发现厉绍憬的病房里已经没了人。
除了病床上的一片狼藉，床单上还晕开了几滴刺目的血。
韩程程转身，在走廊里和护士撞到了一起。
他一把拽住年轻护士的手，让小护士瞬间红了脸。
韩程程跑的气喘吁吁，问道：“这个病房里住着的人呢？”
小护士朝着病房里看了一眼，答道：“被推去做手术了，病人不小心撕裂了伤口，医生正在紧急处理呢。”
闻言，韩程程立刻松了手，小护士转身刚走，他就一脚踹倒了身旁的垃圾桶，引来了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
……
---题外话---【我想看到这儿，可能会有读者对厉叔有怨言，但是有个细节需要说明一下，14岁顾妤母亲出事，那个时候其实厉叔并不知道顾妤是谁，薛亚楠在他眼里来说只是个前嫂子，一个背叛过他哥的前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