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少年苍白的额头流下殷红的血迹，额间破了皮，混杂着玻璃渣跟血肉，看起来恐怖极了。
他疼得气息紊乱，晕乎乎举起杯子还想继续砸时，已经被虞棠握住手腕。
“顾祁！你干什么呢？”
“姐姐…我不想让他见到你…一点都不想，真想让另一个人格永远消失啊…”
顾祁声音微弱，血迹从额头蜿蜒直到下巴，明明伤口骇人无比，嘴角却勾起病态的笑。
他说完…意识昏昏沉沉跌在女孩怀中，短暂的失去意识了一瞬。
“顾祁！顾祁！我带你去医院！你别吓我！”
虞棠慌乱之间起身，失去意识的少年突然醒过来，握住了她的皓腕。
“我没事。”他那双淡漠阴鹜的眸子，仿佛充斥着不悦，拽紧女孩不想让她离开。
刚才人格切换，他从模糊的记忆中得知主人格想让他消失的想法，只觉得可笑幼稚。
不自量力…就算用玻璃杯砸额头，来刺激意识强撑，阻止人格切换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人格时不时会自主切换，主人格的做法，在他看来多此一举。
“我们听话好不好？你伤口需要处理！再怎么样，也不能伤害自己吧？”虞棠耐心劝解着，坚持要去医院。
“没事，随便处理一下就好。”
面对倔强的副人格，虞棠只能作罢，翻找出医药箱，小心翼翼替他处理着额头上的玻璃碎屑。
她弯着腰，包扎好额头的伤口，下意识对上顾祁那直勾勾的视线。
“怎…怎么了？”
“你…”顾祁欲言又止，最终忍下想问的话。
他不是主人格，虞棠忘记生日这件事，本身就无所谓。
只要她能在身边，那些虚幻的承诺，他从未相信过。
“我没事。”顾祁垂下眸子，“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他担心虞棠的声誉，跟女孩解释了几句，将她送出了门外。
空旷的客厅内，顾祁忍着心烦意乱，收拾着地上的残渣。
两位人格虽性格迥异，归根结底都是同一个人，主人格期待的事情，哪怕副人格再无所谓，还是受到影响有些失落。
尖锐的玻璃刺白皙的指教，少年冷笑出声，似乎在嘲笑自己的贪心。
她已经对自己足够好，他怎么能贪心奢望更多？
…
另一边，虞棠回到家将蛋糕拿出来，又去阳台摆弄着什么。
她从前几天就在一直准备，要不是顾祁突然砸额头，她肯定会早点回来取礼物。
窗外又下起大雪，顾祁穿着单薄的衬衫去阳台关窗户时，猛地愣在了原地。
窗口飘起不少气球，他抓住气球戳破的瞬间，看到里面的纸条，震惊的说不出话。
纸条：惊喜！虽然有些老土，不过送上最诚挚的祝福！17岁生日快乐，以后每一年我都会在！
都说天蝎座爱记仇，你可千万不许嫌弃我笨手笨脚准备的惊喜！
几十个气球向大雪中而去，宛若一片白茫茫中，唯一跃动的色彩。
顾祁来不及抓住其他气球，只能拽下几个上升的小气球。
每一个气球内，都放着虞棠亲手写的小纸条，那些真诚的祝福暖在心中，挥之不去。
少年眼眶红了一片，听到门铃声忍下情绪，推着轮椅前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虞棠双手捧着蛋糕，身侧放着巨大的礼物盒。
顾祁原本以为，那些小小的气球便是全部惊喜，根本没想到，虞棠还准备了其他东西。
少年眼眶红的厉害，紧攥着双手，怔怔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忍住想要将她拥在怀中的冲动。
“怎么？不让我进去嘛？就让我端着蛋糕站在门外？”
听到女孩的话，他如梦初醒接过蛋糕放在桌上，又主动将箱子拿起来放在双腿间，推着轮椅抬进了客厅。
烛光摇曳间，虞棠催促着少年许愿吹蜡烛。
他微愣了一下，并不知道过生日需要吹蜡烛，像是从未感受过偏爱的小孩子，桃花眼满是困惑，按照虞棠的指示吹灭蜡烛。
“接下来就是许愿噢！说不定愿望可以成真！”
看到女孩亮晶晶的眸子满怀期待，顾祁这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心虽中无奈，还是双手合十许了愿。
他许了很多愿望，每一个愿望都与虞棠有关，也只是希望她幸福安康。
五分钟过去，虞棠摆了摆手，打断闭眼许愿的少年。
“顾祁，你是不是没想好愿望？”
“没有，我在许愿，只许了五十个愿望。”
“五十个愿望？！”虞棠忍不住温笑出声，“五十个愿望。神明会觉得你贪心吧？”
“……”
五十个愿望，神明会觉得贪心吗？
可若世上真有神明，他也不会一直经历苦难。
顾祁不信什么神明，他只信虞棠，只信救赎他唯一的神明。
如果神明有模样，那一定是她。
随后，两人一起分食了蛋糕，期间虞棠拿出礼盒，期待似的望向少年。
“打开看看礼物吧。”
面前少年并没有动作，好像生怕破坏那贵重的东西，有些舍不得打开。
虞棠：“打开看看好不好？我保证你会喜欢！”
“嗯…”
怀揣着期待，顾祁极力忍着激动的颤抖，轻轻打开了白色礼盒。
原本眉目温柔的少年，在看到盒中装着假肢的那一刻，眼神黯淡了一瞬。
顾祁欲言又止，最终抬眸面色难堪：“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我这辈子不可能…”
剩下的话，他压在喉咙中没有说出来。
面对喜欢的女孩，他无法亲口告诉她，那些自卑而又残酷的真相。
“你想说，你这辈子不可能站起来，对吗？”虞棠满眼心疼握住少年的手，“可是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站起来！”
“不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相信我好不好？！”
虞棠坚持不懈似的，一直劝说着顾祁。
那些温柔的好意，在他看来不过是凌迟的刀子，每一刀都刺在要害。
他不怪虞棠说这些，只怪没办法满足女孩的期待，没办法站起来。
顾祁收回思绪，咬着牙薄唇轻启，正准备拒绝虞棠时，猛然间怔在了原地。
面前的女孩已经拿起假肢，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卷起空荡荡的裤腿，弯腰开始替他穿戴假肢。
膝盖空荡荡的地方，是他最残缺不全的丑陋与自卑，此刻却被虞棠握着。
顾祁慌了神，伸出手想要阻止，刹那间感受到膝盖处酥酥麻麻热热的，隐约有知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