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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徒弟皱着眉头不说话,孙钰饶有兴致的问,“你觉得有问题?”

杀李垣的凶手是谁,许怀义心里透亮,面上却纠结道,“不瞒师傅,弟子觉得,李垣的死,跟三皇子没啥关系,压根不可能是定远侯指使人干的,八成又是替人背锅了,像二皇子似的……”

“你有证据?”

“没有,弟子也是一半凭直觉,一半靠分析,若是李垣手里真捏着三皇子谋害皇长孙的把柄,那之前三皇子就没有机会下手灭口了?非得等到李垣跑了,再费心劳力的去追杀?这说不过去嘛……”

顿了下,许怀义又道,“再者,三皇子真要杀人灭口,那只杀李垣一个人也没用啊,李垣都知道的把柄,大皇子妃和昌乐侯难道就不清楚了?李垣如今死了,可昌乐侯和大皇子妃不都好好的?而且,俩人也没有针对三皇子有什么报复之举……”

孙钰缓缓点了下头,“你分析的确实有道理,但旁人未必都如你这般想。”

许怀义无语的问,“这么说,很多人都信是三皇子杀的李垣了?”

孙钰笑了笑,“多半都信。”

“那皇上呢?”

“皇上没召见三皇子,但寻了个由头,申饬了他一番,又禁了足。”

许怀义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道,“皇子们可真够倒霉的,之前才被夺了差事,御书房外罚跪、抄经书,如今,就守皇陵的守皇陵,挨打的挨打,挨骂的挨骂……”

这给皇上当儿子,也太难了。

“说起来,也就四皇子运气好一些……”

孙钰接过话去,“四皇子也被训斥了。”

“啊?理由呢?”

“几位皇子犯了错受罚,他身为兄弟,却无动于衷,连面子功夫都没做,让皇上失望心寒了。”

“……”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孙钰神情倒是平静,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始终波澜不惊,“怀义,你怎么看这些事儿?”

许怀义挠挠头,“弟子还能咋看?弟子就在想,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搬弄是非啊?这背后,绝对藏着一只手,在操纵一切,将这么多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随意拿捏、随意舍弃,真是太可恨了,也太可怕了,这人不揪出来,那以后宫里宫外的,还能有个消停吗?”

他不能明说楚王府,只能这样含蓄的提醒。

孙钰闻言,这才面色变了变,眼底流露出几许深思,“你觉得这幕后之人会是谁?”

许怀义为难道,“弟子哪儿知道啊?弟子现在连朝堂的门槛还没摸着呢,宫里的事儿完全两眼一抹黑,宫外的事儿,还是靠您提点才了解一些,又没人手去查,就是猜,都没个方向。”

孙钰倒是没怀疑他是在推脱,想想也是,徒弟再聪明能干,可起点太低,想够着上面,怎么也得再熬几年,徒弟现在是混的不错,没有飘,倒是他这个当师傅的膨胀了,啥都敢问。

“是为师想差了,不管幕后黑手是谁,眼下都跟你没关系,为师告诉你刚才那些事儿,也仅仅是让你对如今的形势有个大致了解而已,你心里有数即可,不要过多关注,更别去掺和。”

“是,师傅……”

许怀义嘴上应得很痛快,心里想的却是,身不由己啊,他早就上了贼船,没有退路了。

孩子们玩到申时,便被许怀义从湖里喊了上来,带着他们去淋浴间简单冲洗了下,换上衣服,又盯着他们喝了一碗预防的药水,见一个个的都挺有精神头,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孩子们都没玩够,离开荷香院时,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许怀义看的直乐,“夏天还长着呢,等你们放假的时候,再来玩就是。”

听了这话,孩子们心底的失落才勉强治愈了些,等回到主院,顾欢喜又准备了些吃的、喝的,吃饱喝足,他们在大人们三催五促下,才不得不走了。

孙钰连儿子一块拎上了马车,他亲自来,儿子还不肯跟他回家,那他可真得嫉妒徒弟的魅力了。

孙永琰确实不想离开,但亲爹的面子得给,只得遗憾今晚的故事听不上了。

他的堂兄弟们还在七嘴八舌的回味下午的快乐时光,渐渐的却成了对许怀义的崇拜,以及对他的羡慕。

“许叔叔好厉害啊,什么都会做,听说,那些东西,都是许叔叔琢磨出来的!”

“许叔叔还会做菜呢,他做的菜也好吃,比咱家从南边请的厨子手艺还好。”

“有这样的父亲,小鱼可真幸福啊!”

“是啊,是啊,小鱼还不是许叔叔亲生的儿子呢,可这比亲生的还要好吧?”

“会不会是装的呀?”

“怎么可能?哪有人能装到这样的地步?许叔叔对小鱼多用心啊,刚才咱们去小鱼的屋里吃东西,你们没发现吗,屋里的一应摆设,都是给咱们小孩儿设计的,顾婶婶和许叔叔都不插手,放心的让小鱼招待咱们,这说明什么?说明小鱼就是家里的少爷,是可以做主的。”

“对喔,咱们都还没那么大权利呢。”

有人问孙永琰,“四弟,平时,许叔叔是不是也这么纵着小鱼啊?”

孙永琰在孙家行四,这次来的人里头,最大的是三叔家的长子,今年九岁,叫孙永庆。

孙永琰矜持的笑了笑,“不是纵着,是尊重,师兄从来不会因为小鱼是孩子,就随意的替他做决定,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小鱼商量。”

“那要是意见不统一呢?最后听谁的?”

“如果师兄不能说服小鱼,而小鱼又很坚持,那最后,自是小鱼自己做主。”

闻言,其他孩子皆是一脸震惊,“真的吗?”

孙永琰点了点头,一开始他也觉得不敢置信,毕竟时下的主流思想,都是当儿子的必须听父亲的,不然就是忤逆不孝,那罪名可大了,越是高门大户的子弟,越是注重这些,谁也不敢反抗。

但他在顾家住了这么久,亲眼见过许多次,许怀义和顾小鱼相处的和谐情景,父子里有商有量的,亲昵的很,说实话,他当时羡慕极了。

孙家其他的孩子也羡慕极了。

这是什么神仙父亲啊!

孙钰一直没出声,这会儿不得不开口了,“行了,别光顾着羡慕小鱼,也要想想,你们有小鱼的脑子吗?小鱼早慧,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懂事的很,所以你们许叔叔才会尊重他的想法,因为他的想法很多时候都是有道理的,那你们许叔叔自是要听,换成你们,大人们跟你们商量事情,你们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吗?”

一席话,成功把几个孩子给问住了。

孙永琰瞥了他亲爹一眼,跃跃欲试的想,他自己也算早慧懂事的一员,那以后有什么事儿,是不是也可以替自己做个主啥的?

孙钰似笑非笑的睨着儿子,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你有把握不做错?”

孙永琰低声道,“师兄说,我们还小,作为孩子,容许犯错,只要事后吸取教训,再也不犯便是,成长的路上,就是要不断试错、改正,才能越来越强大,有你们兜底,我们就有试错的资本,可若是等我们大了,而你们也老了,我们再犯错,那就太迟了……”

“真是你师兄说的?”

“嗯……”

“你师兄,是不是平时也是这么对你们几个的?”

“嗯,师兄对我们和小鱼一视同仁,有事情,都会跟我们事先商量,从来不会自作主张,替我们决定,除非像今天这样,要给小鱼一个惊喜。”

孙钰一时无言。

孙永琰试探着问,“爹,师兄这么做,您觉得对不对?”

孙钰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不为难他吗,“回去问你祖父去,爹不知道。”

许怀义可不知道,因为自己,引发了孙家老中少三代人对教育的思考,他把人都送走后,跟韩钧单独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屋歇着。

顾欢喜见他脸色不太对,便关切的问了句,“怎么了?累着了?”

许怀义倚着炕头,郁郁的道,“是心累着了,你猜老许家那些人,又整啥幺蛾子了?”

顾欢喜想了想,“是不是你派人去接那几个孩子,让老许家眼红嫉恨了?他们不甘的又想巴上咱们?用血脉亲情绑架了还是拿你三叔那家当枪使唤了?”

许怀义叹道,“都让你猜着了,英杰之前跟我说,许怀礼闹腾了一场,又让村里看了笑话,三叔也不知道咋算计的,甘愿被他利用,大伯给气的够呛,幸好,有徐村长在,给压下去了。”

“还有别的糟心事儿吗?”只这点,可不够他郁闷的。

许怀义便又把许红莲怀孕,以及堂弟许怀厚要娶亲的事儿给说了。

顾欢喜听完,也不由皱起眉头,之前孙钰敲打了乔家那边后,乔家就收敛了心思,没再利用许红莲做什么,现在看,不是打消了念头,而是改变了策略啊,“这做妾,和有了孩子,可是完全不一样。”

说难听点,妾室就是个玩意儿,可以随时舍弃,许家这边,不认这门亲,完全说的过去,但有了孩子,就有了血缘上的牵绊,许怀义可以对着许红莲冷脸,但要是也这么对一个孩子,肯定会被人说嘴。

许怀义烦躁的道,“乔家要是不死心,以后利用这个孩子来膈应咱们,还真是不好对付。”

而且这事儿,他们也不能干涉,毕竟纳妾来开枝散叶,乔家有什么错呢?

顾欢喜揉揉额头,“这事儿不急,等生下来,养到能抱出门,怎么也得两三年,倒是你堂弟娶亲,是不是得查一下?”

许怀义道,“刚才进屋前,我就让韩钧去帮忙查了,许怀厚十有八九是被算计了,就是不知道是谁,最好别是二皇子……”

苏家支持二皇子,苏喆跟二皇子关系匪浅,他实在不愿现在就翻脸。

顾欢喜心想,往往害怕什么,就会遇上什么,她只能提醒了句,“咱们现在住的宅子,还有二皇子的一份力呢,你跟苏喆又是合作关系,还是别闹僵的好。”

许怀义“嗯”了声,怕她担心,又补上两句,“咱现在也没有闹僵的资本啊,我就是说说,顶多日后保持距离不来往,不会翻脸的,不至于,也犯不上。”

“就怕你暗戳戳的去使绊子报复。”像对付昌乐侯府和姚家那样。

“嘿嘿,不会,放心吧……”

“真不会?”

“千真万确,眼下的形势,一动不如一静,还是苟着发育好。”

“怎么了?”

许怀义便又给她讲了下孙钰告知他的那些事儿,末了道,“不用我使绊子,那几位皇子,未来几年,就谁都甭想落着好,楚王和建兴帝,是不会让他们安生的,一个兴风作浪,一个多疑打压,他们的日子咋可能好过?”

顾欢喜听完感慨,“身为皇子,可真够悲催的……”

许怀义接过话去,“所以,这几天咱们得把小鱼藏好了,万万不能让他回那种地方去,整日算计来算计去,活的简直没个人样儿。”

“嗯……”

顾小鱼此刻,正在自己屋里拆礼物,大都是孩子们送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的贵重,也有的便宜,但不管如何,都透着小伙伴们的一份真诚心意,而不是像大人们那样,送礼还得衡量价值。

他饶有兴致的一样样翻看过,还挑了几件,摆到自己的书架和博古架上欣赏,像徐村长的孙子,送了他一个用竹条编织的蝈蝈笼子,他也挺喜欢,想着等晚上要捉两只蝈蝈塞进去养着。

江逸和陆长治在边上陪着他,眼里含着羡慕,一个笑眯眯的摇着扇子道,“我八月初生辰,想来那会儿,湖里还不凉……”

另一个则遗憾道,“我还要再等半年呢,那会儿湖里都结冰了。”

“结冰有结冰的玩法啊,我听许叔叔说,滑冰滑雪,也非常有意思。”

“真的吗?”

“当然啦,我亲口问过,还能有假?”

“那届时,我是不是也可以请许叔叔帮忙策划安排生辰呀?”

“我也想啊,就是不好意思张嘴……”说着,陆长治讨好的看向顾小鱼,“小鱼,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顾小鱼瞥他一眼,“嗯”了声。

“那你能不能……”

“不能,我可做不了爹的主。”

“小鱼,好兄弟要两肋插刀啊……”

“你若让我帮忙为你做什么事儿,我肯定没二话,再苦再累都可以,但去麻烦父亲,我也张不开嘴,爹每天要操心那么多事儿,已经很辛苦了,再者,你们上面都有父母长辈,越过他们,让爹帮忙操持生辰,那是抢了他们的活儿,他们心里会不舒坦的。”

俩人听了这话,只能遗憾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