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女虽然手中攥着的月珠正是她最强大的底牌,此时的她已经隐约猜到武瑙侯与狐暮烟可能早有应对之策,然而下一刻,一片神圣光洁的月色还是如约而至。
她仍是骄傲的青梅女,她仍骄傲地相信对方纵使早有准备也绝不可能破解她这一式引月术。
引月术有三重,三重可以叠加,其威力更是成倍数增长,只可惜以她如此妖孽天赋实力也只感悟出了第一重。
残月如钩,高悬世人之首,残残月色,破云泄下。
武瑙侯纵使早有万全之策,可是当那月色透过粗重的眉毛落在他的鼻翼上时,那一点熟悉的反光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是固然是因为引月术的强大威压,可是更多的却是那一道落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当年封王一战,他武瑙侯便是惨败在这一招之下。
无视任何防御、无视时空距离、无视禁制效果——
这是妖族那位存在了万年的老祖,那位带领妖族从荒凉走向繁荣的绝世大能亲自传给女族的神法。
武瑙侯前额已经沁出密密的细汗。
他的身躯忽然如同白雪世界中的荒原狼一样颤抖起来,他有一种直面生死的恐惧。
他的眼眶中忽然有泪珠打转,他有一种已经再度失败的悲凉。
武瑙侯终于笑了出来。
他的恐惧、他的悲凉在一瞬间忽然化作即将胜利的喜悦、化作终于要洗刷耻辱的癫狂。
刹那间,只见武瑙侯的壮硕的身躯迅速膨胀成蛮牛一般健壮,他身上的一切衣物尽数粉碎。
一副如同天神精雕细琢的健美身躯一丝不挂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可是所有的人注意力都不在那健美的肉体上,因为他身上的纹身实在太过抢眼。
那是妖族特有的纹身,每一个妖族之人在出生后将满七个月时都要接受一个仪式,那是既是一种祈福,也是一种考核。
当幼儿在接受仪式时会有两种不同的反应,有的毫无反应,有的则会自体内引出一抹色彩。
而这一抹天生的色彩则是决定一个妖族之人是否有资格踏上修行的关键。
妖族人将其称作卡宗,其意为,天赐之礼。
妖族祭司会用这一抹卡宗在幼儿前额刺上其族图腾,而刺在前额的图腾就像是一枚种子,它会随着妖族之人的成长而蔓延出各色的图腾纹身。
李木木知道每一个妖修都有纹身,那几乎是区别妖族与圣裔一族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一种为了区分族群而后天刺出的纹身,可是如今他才发现,那图腾竟有如此神性。
武瑙侯前额那个“王”字正泛着雪白的光芒,其威压隐隐压了青梅女的引月术一头。
“王”字蔓延而下是斑斓一线,再延伸而去则是一双强劲有力的镇山虎爪,纹身沟壑纵横有序相错竟形成了两头伏在双肩之上的雪白斑斓猛虎。
每一头猛虎此刻都如同活过来一样,隔着数十步,李木木仍能感觉到自己正与两头绝世凶兽对视。
于此同时,狐暮烟前额的纹身也闪烁起来,粗略一看只是一个粉红小巧的圆圈,只有细致看清时才会发现,那是九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交织而成的圆环。
那正是妖族九显之一的狐族特有的标志。
她们的祖先是北域的原住民,原本只是一群灵智未开的狐狸,万年前那位绝世大能登临北域,以悲天悯人之心点化她们雪域灵狐,开其灵智,授其本领,正其前程。
狐族始祖为表达结草衔环之心自断九尾炼成法器——九尾灵环赠予那位绝世大能。
那人感狐族心诚,亲自以通天手段将九尾灵环烙印于狐族始祖前额,始祖因而得登临第六境界。
这既是狐族的标志,也是其最骄傲的勋章。
九尾灵环烙印一闪,场中所有人当即被拉入一片白雪世界。
青梅女已预感到自己这回很可能因为自己骄傲葬送了自己与这一行人的性命。
她也有纹身烙印,可是妖族九显中只有狐族与虎族才能将其威力激发到最大。
因为他们二族本体就是妖兽,是北域的原住民,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其他七族,全是追随那位绝世大能登临北域的异乡人。
灵狐妩媚,白雪世界顿生妖艳红梅,皓虎癫狂,奔腾咆哮引得乱雪纷纷。
圣洁的月色落在这一方白雪世界中忽然成了死物,不再流转,不再闪烁。
变成死物的还不仅仅是引月术的能量,白雪世界中的一切在武瑙侯眼中都是死物。
“你不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久,你不知道为了这一刻我吃了多少苦头。”
武瑙侯颤抖着,东摇西倒地向着青梅女的方向踏雪而来。
此刻的他像是死去的吊睛白额虎重生在景阳冈,它借着十八碗酒劲对上了武松,并且战胜了武松。
他自言自语着,忽然咆哮道:“你不懂,你永远不懂!”
这一声咆哮真如虎啸龙吟一般震耳欲聋。
武瑙侯五指成爪裹着一股怒意抓向青梅女的天灵盖。
青梅女很是不甘,她也没想到一个虎族的纨绔侯爷竟然能将纹身烙印激发到如此程度,更没想到竟然还与狐族的纹身烙印产生了如此巧妙的共鸣。
她只是不甘,却没有后悔,她的眼睛仍坚定地直视着扑杀而来的铁爪。
她是青梅女,骄傲的平安王。
在青梅女抱着虽死不改其傲的赴死决心时,一抹清冷寒光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柄剑。
柔而细的剑。
可是这一刻在她眼中,这却是一把坚硬而伟大的剑。
她认得这柄剑,认得这剑的主人。
她的目光斜向李木木原本的位置,却只看到一张清朗的脸庞贴在她的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