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家府宅。
“言大人,这是近些年本官经手的所有工程,广陵城以及其他各州的均在此。”
正厅内,周甫之面色阴沉,儿子被押在大牢中,自己又被侦缉司上门调查,一张老脸都快被丢光了。
只怕广陵城的百姓都在看他笑话,但看着眼前十数个司卫守候在侧,他也发作不得。
言奚接过册本,一页页翻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崇光三年秋,广陵城晋水桥修缮,用工四百八十二人,历时十六日,花费白银八千二百两。
崇光三年冬,宣州伏流江建造跨江桥梁,拨款白银五十万两。
......
言奚匆匆扫过,这周甫之的负责的事项,基本是与桥梁修建有关,但是奇怪的是,册本上面记载的事例并不多,翻来翻去一共就不到二十处。
“周大人,为何这上面记载内容这么少?”
闻言,周甫之怒声道:“言大人此话何意,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中书省核对后下发,中书省和门下省都有登记造册,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查,本官难不成还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周大人莫要动怒嘛,本官也就随口一说,既然是调查,那自然就要多问问,是不?”
“言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本官衙门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
言奚翻过册本,说道:“周大人,这册本记载的时间都是从去年才开始,请问你工部任职之前,在哪里上任?”
“本官最开始是在宣州晋湘县担任县令,自去年才调任至工部,这样解释可还满意?”
言奚阴恻恻的说道:“直接从县令调到工部侍郎,这跨度挺大的啊,从正七品一步到正三品,周大人可谓一步登天。”
周甫之面对他阴阳怪气的话声,再也忍不住怒气,拍案而起:“言奚,你究竟什么意思,是想说本官这工部侍郎之位,来路不正吗?”
随着周甫之起身,司卫纷纷上前一步,手把在刀柄之上,随时准备拔刀。
“你看,周大人又激动了是不,来,坐下慢慢谈。”言奚挥了挥手,司卫这才退后。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快点!”
“本官还有一个问题,请周大人回答。”
“说。”周甫之仿佛从鼻孔中哼出这个字。
“请问周大人当官前,家境怎样?”
言奚口中忽然吐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都把周甫之听愣了。
“这个和调查有关吗?”
“不管有没有关系,既然是调查,就必须如实回答。”
“哼,本官家境贫寒,这样总行了吧!”
“请问周大人一共做了多少年的官,包括当县令的那段时间。”
“你......”周甫之又要发作,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算上工部侍郎这一年,一共十一年。”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感谢配合。”
言奚站起身来,闭目沉思。
“言大人,本官可以走了吧!”
总算打发这个这个无赖,若是再这样没完没了的问下去,周甫之怕是会要发疯。
可他还没松一口气,便听到言奚在那里自言自语。
“县令俸禄一年一百二十两,侍郎一年三百两,十一年加起来一共一千五百两。”
“周大人,这十一年来就算你不吃不喝,光是俸禄也就一千五百两是不?”
言奚走到他跟前,淡然说道:“光是这宅子,去年你花了八千两白银买下,还有这么多仆人,请问,这些银子从哪里来的?”
周甫之听后张口结舌,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角度,他当官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查案方式!
言奚板着脸,沉声问道:“嗯?这巨额财产,究竟是从何而来?”
“我......”
周甫之想说他强词夺理,血口喷人,却发现言奚说的句句在理,无法反驳。
一共就一千多两银子俸禄,如何买得起将近上万的宅院?
他很想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就是贪墨的吗,但绝对不能说出口,一旦说出来便是杀头之罪!
“经过调查取证,周甫之犯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把他押入侦缉司大牢,等候审问。”
一个司卫悄声问道:“提司大人,有这个罪吗?”
“有没有重要吗?就算是现在没有,以后迟早会要加入大崇律法,再说本官也未诬陷他,只要他能解释财产来路就行,不过分吧。”
司卫连连点头:“不过分,不过分,提司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昨日交谈过后,言奚便已明白顾清寒的意思,便是找到证据把两部侍郎拿下。
从账册入手,难于登天,不管是周甫之或者是其他人,肯定把账目做的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而言奚就只能另辟蹊径,另外找个由头。
不管是什么由头,只要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行,而官员们的财产构成百姓们也是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贪墨,压榨这些套路,只是没有人敢去质疑罢了。
于是就有了异世版IcAc。
不过这个招是奇招,之后再用就不会有太好的效果了。
可以想象,从现在起,收到风声的官员肯定会警惕万分,自家的家产该分的分,该送的送,该洗的洗,直到能合理解释过去。
本来言奚准备把这个招数用到两部尚书身上,毕竟他们位置更加重要,但被顾清寒否定了。
原因无他,用这个来对付尚书有小题大做之嫌,怕引起群臣哗变,而侍郎这个阶级,则刚刚好。
“我们走。”
言奚带着司卫把周甫之押上囚车,扬长而去。
工部侍郎已经拿下,如实招来只是时间问题了,而且他觉得,这周甫之升官速度太不正常,后面应该还有一条大鱼。
这则消息像飞一样的顷刻传遍广陵城,当人们听到这滑稽的理由时,不但没人笑话,反而一个个拍手称赞,摇头呐喊。
百姓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一年下来不过一二十两,连他们的零头都不如,还要被这类官员贪墨,而且毫不收敛,招摇过市。
谁又没有一颗痛恨之心。
要怪只能怪你们站在阶级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