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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定主意,要亲口问问宋怀榆,问问老爷子是不是不把她这个儿媳妇当成宋家人了,是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让宋励祺离婚,不打算要自己这个儿媳妇了。

不然的话,但凡还认她是宋家的一份子,都不能够任由她住进冰冷的拘留所里,可想而知外头的人会怎么议论她,从此她成了四九城最大的笑话,以后还有脸出去见人吗?

整整三天,三天!虽然她是被收押在单独的牢房,没跟着其他犯人一起劳作,每天只是面壁枯坐着,但她实实在在感受了一把什么是蹲笆篱子,什么是吃牢饭,这在圈子里是独一份儿的,她算是彻底出了名了!

汽车在长安街宽阔的马路上行驶着,苏见茹阴沉地望着车窗外,直到这时候都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别说三天前,当她刚踏进拘留所的第一天!

那会儿她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老爷子不可能任由宋宵这么折腾,再宠孙子也不能宠孙灭媳(儿媳),更何况老爷子根本不喜欢宋宵,打从他决定学医开始,就背弃了老爷子的规划,破坏了这个家的传统,让老爷子失望透顶,老爷子那次差点就不要这个孙子了,从那时候起就就不再看重他了,不给他任何关注和资源,就那么晾着,这么多年不冷不淡。

既然老爷子不爱宋宵,怎么就能依着他的意思胡来呢,就算出手慢,也绝对会出手救自己的,和家族名誉比起来,一个失宠的孙子算什么,老爷子总共有五个孙子呢!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八个小时,一天过去了……

她枯坐等待一整天,直到天黑也没等到老爷子救自己的消息,这一晚她睁着眼睛到天明,第二天又是从早盼到晚上,照旧没人来救自己,三天已经过去两天,她彻底死心了!

第三天她暴躁地在牢房里走来走去,不甘愤恨的同时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要自己还是宋家的儿媳妇,自己出了这桩丑闻,坏的不是宋家的名声吗,老爷子到底是为什么,以这么一种极端的方式,帮着宋宵惩罚自己。

不管是为什么,她都得找老爷子把这个事儿问明白。

汽车在老宅停下,苏见茹跳下车,疾步往小楼走去,警卫员没有拦她,但还是给老爷子书房拨了个电话。

苏见茹直冲到老爷子书房门口,砰砰砰敲门:“爸爸!”

没人应声。

苏见茹想推门进去,一使劲,发现门是锁着的。

她又更用力地敲门,抬高了声音,委屈地说:“爸,我知道这个时间您肯定在书房,我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回应她的是一阵静默。

保姆王嫂从走廊尽头的休息室走出来,“三夫人,老爷子出门上老战友家做客去了,您先回吧,等老爷子回来了我给您打电话。”

苏见茹冒着火气的一眼扫过去,“不会,你别骗我,爸爸根本没出去,我不会走的,我就在这等爸爸。”

她在宋怀榆书房门口这样疾言厉色就十分造次了,但这一刻苏见茹无所顾忌无所畏惧,她在牢里蹲了三天,面子里子早都没了,她今天就要见老爷子要一个说法,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爷子要这么对待她。

保姆也不吭声,摇了摇头,离开了。

苏见茹毕竟不会真的撒泼,她不能够毁坏自己的形象,再伤心欲绝也不会让自己变成泼妇,再说她也不敢在老爷子的地盘撒泼。

她就靠在书房门边,一字一句地控诉:“爸爸,我嫁到这个家里二十多年了,就算没有功劳没有苦劳,就算一无是处,我好歹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我一直把您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尊重和爱戴,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这次在这个事儿上会糊涂成这样,任由小宵帮着外人那么对付我,您明知道对方有展老爷子撑腰,您竟然真的不管了……”

说着说着就哭出来,倒不是惺惺作态,她真委屈极了,这三天的经历足以让她成为上流圈层的笑柄。

苏见茹断定老爷子就在书房,这不难猜,进院子的时候她就看见家里的汽车在院子里停着,要是老爷子出门会友,车会一起开走的。

书房里。

宋怀榆被吵的烦不胜烦,他拨打手边的电话,打给宋励祺:“你赶紧过来,把你媳妇接回去,不要在我这里大呼小叫的,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宋励祺倒抽一口冷气,“见茹去您那儿了?我说怎么半天不见回来呢,我这就过来,爸爸您别生气我马上来。”

宋励祺匆匆挂了电话,他最近在琢磨建设海岛的事情,今天就没顾上去接苏见茹,这时候听说人在老宅,吓得他赶紧往老宅赶。

老爷子靠在椅背上,合上面前的棋谱,尽量屏蔽外头聒噪的声音,闭目养神。

走廊里的苏见茹还不消停,她大声说:“爸,您不说我也猜到了,您这么做都是听信小宵的挑拨,他无非是跟您讲寇家的风言风语,我知道我这次擅作主张了,但他也不至于帮着外人让我这个亲妈蹲笆篱子,我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婚事,当妈妈的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换来的却是儿子心狠手辣的报复,为人子女这么恶毒的对待父母,换谁都无法容忍,而我已经忍无可忍,我今天找您没有别的目的,就一个,我要当着您老人家的面,让他下跪跟我认错,您不能纵容这个逆子这么对待我,咱们家祖上也没出过这么不孝顺的孩子……”

宋老爷子越听越火大,本来不打算出去,想着把苏见茹熬走的,但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拉开书房门。

指着她,劈头盖脸道:“你说的什么狗屁话,赶紧滚下楼去!”

苏见茹被老爷子愤怒的模样吓了一跳,反应了一瞬,才壮着胆子说:“爸,您终于肯见我了,我知道我这次不稳妥,不该和寇家打交道,应该事先多考察考察他家,但小宵他做事真的太过分了,您不知道他是怎么帮着外人对付我这个妈,我简直生了一只豺狼,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您要替我做主啊。”

想到这三天的经历,对老爷子的敬畏之心都被愤怒替代了,越说越激动。

宋老爷子哼出一声,“亏你敢说这个话,让小宵给你下跪认错,那是不是连我这个老头子也一并得给你下跪认个错?”

“爸我不是这意思。”苏见茹解释说:“我是他的母亲,无论我做了什么事情,他都应该尊重我,孝敬我,就像我和励祺一直尊重孝顺您一样,您说对吗?可他是怎么对我的?这次这件事儿,他做的太过,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咽不下去这口气,那我倒要听听,你打算怎么教训你的儿子?”宋老爷子凉凉地说:“我现在就是把他叫过来,他能给你下跪?你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性你自己不了解吗?”

苏见茹没看见老爷子眼里一闪而逝的一抹寒意,她自顾自地愤愤说:“爸您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没手段教训他,只是以前不会那么做,我把他当儿子,可他把我当仇人,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客气,他要是不肯下跪道歉,那以后就别想当医生了,我就断了他当医生的路。”

宋怀榆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怎么断他当医生的路。”

苏见茹扯唇,冷笑说:“他在乡下,多次私自用医疗站的药品给他人免费使用,医疗站的药都属于国家,但他屡次当成私人药库,把药品馈赠给别人。”

老爷子目光沉了,“什么药,给了谁?”

“心脏病的,给了林场一个成分不好的人,而那瓶药钱却没要,哪怕只是几毛钱,只要我举报他,他就得接受上头调查,停职,他这是占用国家资产,他以后别想再当医生了。”

“好,很好。”宋老爷子当场冷笑,“你这个妈当的太好了。”

他今天才算知道励祺越活越倒退是怎么回事儿。

苏见茹一愣,猛然发现老爷子脸色十分阴冷。

她恍惚了一下……自己说错话了吗?不应该,老爷子不是最讨厌宋宵当医生了吗,当初还差点因为这个不认这个孙子了。

现在她只不过是说了举报宋宵的话,老爷子生的哪门子气?不是应该支持自己么。

“小王,你过来。”老爷子毫无预兆地走到门边,拉开门,冲着外头喊了一声。

宋怀榆这次学聪明了,为了避免自己血压波动太大,他压着胸口的戾气,没有急着发火,叫完人之后他淡定地走到桌前,打开降压药瓶,拿出一粒降压药,预防性的提前就着水服用了。

片刻,保姆王嫂过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宋老爷子朝苏见茹抬抬下巴:“见茹,你把头往王嫂那边伸一下。”

苏见茹满脸写着问号:“??”

但还是往王嫂那边走了一步,不明白老爷子是要干什么。

老爷子突然提起一口气,厉声吩咐:“小王,给我抽她,照着嘴狠狠抽!”

“是。”王嫂应了一声,没有丝毫愣怔和停顿,直接撸起袖子朝着苏见茹一个大巴掌,老爷子没说停,她接着抽第二巴掌。

以前老爷子就让王嫂这么教训过家里一个不太听话的孙子,所以这流程王嫂特别熟了,这次换成苏见茹她也不带怵的,这个家是老爷子的家,所有下人都听老爷子的话。

“啪啪”的清脆声响起,苏见茹一张脸被打的泛红,步步后退,满脸羞怒,似乎急于要说话,但王嫂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巴掌给的很密集,直接把苏见茹逼到墙边。

老爷子不解气地在旁边说:“我今天才知道她坏的流油,坏的出水,还要去举报,还要搞阴谋陷害自己的儿子丢工作,不打不行了,王嫂你狠狠打,不要怕手疼,一会儿换另外一只手打。”

苏见茹几近崩溃地左右摆着头,嘴里发出破碎的叫疼声,抬起胳膊想护着脸,但王嫂不是一般的保姆,也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一只手牢牢把苏见茹的俩手腕控制住,另一只手就照着脸上打,任凭苏见茹怎么躲,那巴掌还是稳准狠地落在她脸上。

“可以了,停下。”

终于,老爷子发话了,王嫂立刻收了动作,干脆利落地退到一边去。

老爷子问:“知道错了吗?”

苏见茹捂着脸,像是被吓住了,有些惊惧,气若游丝地说:“爸,你是不是太护着小宵了,我作为母亲,我只是惩戒他,我错了吗?您竟然让下人打我……”

说着说着就流出眼泪。

“我本来不想跟你动手,是你自找的,你应该庆幸小王扇几巴掌算轻的,换成是励祺,我早就上皮带了!”

看苏见茹一副受了天大虐待的样子,宋怀榆索性把话说个明白。

“你今天说白了就是在变相的跟我这个老头子撒气。”宋老爷子冷眼看着她,直切要害地说:“你不敢指着鼻子骂我这个老头子,但你却敢仗着母亲的身份,当着我老头的面,阴阳怪气的辱骂你的儿子,可你不想想,你被拘留,你不去怪你丈夫没能力周旋,不去怪你自己的娘家不救你,也不去怪寇家丢下你溜之大吉,更不怪你自己做事不留余地导致和解失败,你却要怪小宵,怪我老头子?把一切结果怪到我们头上,呵呵,我老头子凭什么要为你的咎由自取承担一切责任?我撒手不管又怎么样,我管了你们一辈子,这次不想管了,我老头子也错了吗?”

苏见茹被噎得面色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无地自容。

老爷子以前也训斥她,但很少,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客气的,有什么不满也都是单独对宋励祺说,而不是直接针对自己。

宋家这样的家庭,阔绰体面了几个世纪,到底是有底蕴的,老公公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又有学识又有长相,风流倜傥十分绅士的美男子,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他对女人还是一直比较和善的,到儿女成人自己做了公公,他一般也都会给儿媳妇留体面。

今天却不但让下人扇她,还质问出那么戳她心窝子的话,明晃晃嫌弃自己出身差,能力差。

是,她当初是高嫁了,她父亲是在临退之前提了一级,勉强算挤入上流圈层,可惜还没掌权多久就退了,说白了她父亲根本没来及掌握到那个级别该有的人脉和资源,就算联姻,对宋家也没啥实际的利益交换价值。

是宋励祺坚持娶自己的,她娘家哥和爸爸在一个系统,宋家当时估计考量着她哥哥发展前景不错,借着她爸的后劲儿能再上一个台阶,又或者是自己惊艳四九城的美貌加了分,所以她得以嫁给宋励祺。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高嫁了,但她没为此自卑过,今天公公的一番话,却让她觉得耻辱了。

打也打了,宋怀榆终于和颜悦色:“你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了,该有长进了,可是你倒好,要跟自己的儿子玩勾心斗角,要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你要是敢对付小宵,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只要你动作了,就立刻滚回娘家去吧,你不适合留在宋家跟励祺过日子了。”

苏见茹惊住:“爸爸你什么意思。”

“虎毒不食子。”宋老爷子抬眼,警告地看着苏见茹:“以后你也不要再管教小宵,你不喜欢这个儿子,就当没有这个儿子,过阵子励祺要去海岛,你跟着他去,短期内不要回四九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