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被腐蚀的灼烧感并没有出现,这河里的水清凉透彻,河底很浅,路玥站起来它只到她膝盖下方的一点。正当她想开口说这水也没说的那么玄乎的时候,她就觉得脚下好像有什么硌得慌,像是什么鱼类在撞自己的脚底。于是就伸手在河底摸索了一番,再拿起来,手里就多了一把折扇。
奇怪,在水里泡着,这折扇分明是竹制纸页,却一点不湿。这忘川水好像也不挂身,双手明明在水里泡过,不止双手,这全身上下没一处是湿的,水顺着身子往下流,好像中间天然隔着一层屏障。从水里走出来,身上干的比那水鬼还干。
“鬼爷爷,这忘川河,也没你说的那么恐怖。”
南孟不说话,鬼爷爷也不说话,路玥只跟着他往回走到小阎王面前。她打开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扇子仔细研究起来,这竹子手感很好,摸着手生凉不生汗,一股温润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扇面发黄,凑近看还能看到纸张的纤维,可是却一点湿的痕迹都没有,开合也很自然不生涩,路玥越发的喜欢手里的扇子,她此前一直都很喜欢收集这些文玩,家里扇子核桃摆了一整个架子。
鬼爷爷把刚才的事跟小阎王一一细说,路玥从她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是什么天选之子的戏码吗,这要是写到小说里,这不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主角光环。
而此时小阎王心里有一百个问号,却也只是表现得波澜不惊的样子。想在她也是有过人之处,不然阎王不必要亲自钦定她。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从百万年来从不出错的生死簿再到孕育万千生灵的忘川,好像她在用一些很懵懂的行动宣布自己是个像主宰一样存在的人。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知道了,你先去准备会议,我和她一会就过去。麻烦你了”小阎王和鬼爷爷简单交代了一下之后,鬼爷爷便后退一步消失了。
小阎王从椅子上下来走到路玥跟前,看着她手里的扇子,开口说道:“那忘川河里面藏着的是老阎王收集的至宝。这扇子叫玉竹,除了老阎王自己,我还从没见过有人在忘川河里掏东西。”
“玉竹?名字还挺好,老阎王有点墨水。”
“不多说,你收拾一下,等会跟我去开会。”
此时路玥却叫住了他。“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什么?”
“既然邀请我做鬼探,那我现在到底是人是鬼。上面到底有没有我的尸体”路玥问出了此时她最应该关注的问题。
“既然生死簿上没有你,从任何意义来讲你都是人,且是一个不会死的人,就算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即使是你的肉体腐烂,你也会因为各种事情重新变回一个人,未必健康,但你一定长寿。”
路玥又问:“那做了鬼探之后,我要怎么才能见到阎王。”
“阎王想见你时自会出现。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该来的自然会来。”
虽然这么听就像老板在画大饼,但是路玥还是接着举起手里的玉竹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扇风会吧。”小阎王说,“意志力有吧。这么多年了它应该也有灵性了,你只好跟他打好关系,你说的它大概率都能听懂。必要时候,它能保你一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路玥虽然心里还是不懂,只是半懂。如果有一本使用者手册就好了,那她必定好好学然后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看路玥不说话,小阎王又说;“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们就要去开会了。”
“什么会?”
“鬼探上任都要开会议昭告各方,大家对你有点印象你以后办案才方便。”
虽然心里觉得麻烦,但路玥还是认命的跟了上去。
两个人到了会议堂,也只见一间房里摆着一张八边形圆桌,有且仅有四团鬼火在四个角落照亮。桌上人都已经尽数落座,只有向南的位置还空着。小阎王还没坐下,就看到坐在西边的阎王出声说:“还真是姗姗来迟啊南阎,公务这么繁忙还要开会呢。”
语气中带着阴阳怪气,路玥听着心烦。
小阎王只是微微一笑,不理西阎王的嘲讽,对着这桌上的所有人说到:“今天开会实属突然,只是这南阎王府的鬼探也是上任突然,才如此召开的这么匆忙,还望大家谅解。”
嗯?怪我?路玥看着小阎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白了一眼也不说什么,心里暗暗想:这地府也整这一套官场上的东西,真是死了也不安生。真烦,本来做鬼探就烦。
心一烦就更喜欢把玩手里的东西,眼尖的阎王一眼就看到了路玥手里的折扇。
西南阎王就坐在路玥旁边,他最先看到路玥手里的玉竹,开口说道:“你这手里的莫不是当年老阎王在我西南寻的玉竹扇,你认识老阎王?”
此话一出,四面八方的阎王都看向了路玥,路玥不以为然开口道:“不认识,我在忘川河底摸到的。”
“你下了忘川河?”西北阎王身旁的鬼探率先出声发问。
“嗯,你没下吗。你不行?”路玥望着他回答道。
阎王们听了都小声嘀咕起来。忘川水是什么秉性他们都清楚,现在有一个毛头小子出来说她可以从忘川水里安然无恙的拿出什么物件,他们是不信的,但是事实却也摆在了眼前。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相信,是这个人和老阎王有什么秘密。
“大家稍安勿躁。这就是这个会议的重点。她名叫路玥,是老阎王钦定在南阎王府的鬼探,日后查案需要到各方的地方,还望大家多多帮助。”
“老阎王钦定?南阎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纵使你是跟着老阎王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他老人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怎么就钦定了这么一个女人做鬼探了。”坐在东南方向的阎王开口质疑。
小阎王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被路玥出声打断。
“想不到这人都死了还要整阴阳怪气这一套,都到现如今的身份地位了还说得出女人不能做鬼探这种话的,各位真是多吃了几百年的放思想倒是愈发退化了。”
路玥的话一出,气的某些阎王脸都一阵绿一阵红的,特别是东南阎王,他紧握双拳,估计是碍于身份,不然现在高低是要窜起来给路玥来两拳。
“你怎么说话的?各方阎王都比你年长,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南阎王开口嗔怪了路玥几句,语气里却听不出责骂的意思。
他扭头对东南阎王说,也是对各方阎王说:
“路玥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南阎在这里替她给大家赔个不是。这路玥确实是老阎王钦点的,不信各位可以去阎王殿找老鬼问个清楚。南阎王府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失陪。”
说完就带着路玥走出了会议堂,前前后后这个会议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跟在小阎王后面,路玥看着他的后背,明明是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沉重呢。
“你刚才说的话真是太爽了!”小阎王回头露出了一个孩子般调皮的笑容,好像是游戏赢了一般喜悦。“我老早就看那东南不爽很久了,他自己作风有问题就算了,每次开会都要顶我,真是臭不要脸。”
“你们地府……我还以为你们师出同门,情比金坚呢。”
“谁跟他们情比金坚。我们只是给老阎王做事,不是一胞多胎。每个方位的阎王都是会更新迭代的,每个阎王府都是依着忘川建立,每到新任阎王从忘川诞生,旧任阎王便会充当起老师的角色,等到学生出师,便也就到了旧任阎王消散的时候了。”
“东南阎王刚才说你是老阎王带的,上一任南阎王呢?”
小阎王叹了口气,说:“上一任南阎王因公务繁忙暴毙而亡。我没有见过上一任的南阎王,我所行的都是阎王所教,阎王就是我的老师。阎王带我游历长大,到了年数后才让我来到南阎王府上任。鬼探这一职也是因为当年老南阎王的事才增加的,目的就是减轻各方阎王的工作负担。”
“暴毙?鬼也会暴毙?”路玥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在刚才听到暴毙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脑瓜子便隐隐作痛。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我只需要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以前的事情且就随它去,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说着两人就走回了南阎王府。
小阎王递给路玥一个册子,说:“这是你第一个案子,册子里有案情介绍。”
路玥疑惑的打开册子,就看到上面写道:赵三,逝于农历七月十四,南街123号盲人按摩店
“没了?”
“没了”
“这么两行字就要我去街上找人,你直接说让我别死不就完了呗。”
“找不到鬼,那是你本事不行。放心啊,你有玉竹,一切都会顺利的。”
路玥又问:“那你总得告诉我这把扇子到底干嘛用怎么用吧,难不成就扇风,我怎么扇往哪扇,扇了能干嘛。”
“这扇子的风不是寻常鬼能受的,小风就足以让鬼疲软无力任你摆布,大风更是能直接吹散他的魂魄。”
“吹散?魂魄?”
“嗯。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