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起来，咸阳并非他的家，甚至这整个世界都不是他的家。
可是还有一句话，吾心归处是吾乡！他孑然一身来到这个时代，从举目无亲，到现在有了牵绊，有了亲近之人，说此处便是他的家，倒也没错。
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将属于自己的孤独隐藏得那么完美，将自己的格格不入渐渐洗去，然后融入这个世界，融入这个时代。
来到武安君府外，陈凡摸了摸小小的脑袋，“这里以后，也是小小的家了！”
陈凡拉着有些紧张的小小下了马车。
小小思绪翻飞，马上就要见到师父的师母与老师了，若是他们不喜欢自己又该如何？
吃过苦，见过人间冷暖的孩子总会比同龄人多想一些。
马车外师母魏澜和白起看见陈凡身边又多了个小丫头，明显有些意外。
“这是我新收的亲传弟子，苏小小！”陈凡对魏澜与白起道。
“叫师公，大母！”
小小立刻听话地给白起与魏澜行了个大礼。
魏澜被这阵势吓了一大跳，连忙将跪在地上给她磕头的小丫头扶起来，又掏出手绢给她将额头上的灰尘擦干净，看着她额头上已经有些破皮，心疼地道：“你这孩子，哪里有这么行礼的？疼不疼？”
小小看着温柔的魏澜，鼻子蓦然发酸，她仿佛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娘亲的样子，娘亲说话也是这般温柔。那眼里的疼惜，更是如此相像。
她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抬手用衣袖摸了摸眼睛，“不疼的，大母！”
而一旁的白起则是看向从马车内走出的轩辕月，拱手一礼，“此行劣徒能够平安归来，还要多谢前辈！”
轩辕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径直走入府内，连回话的意思都没有。
白起倒是习惯了，这位在府上一直是这样的，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位能够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忙，已然十分难得。其他的，根本不敢强求。
等那位离开之后，他又看向陈凡，“路上还好吧？”
陈凡点头：“有惊无险！”
他伸手指了指轩辕月离开的方向，有这位存在，他想死都难，唯一最危险的时候，恐怕就是那日在赵王宫中面见赵王的时候了。
其实，那也是赵王最好的一次机会，若是那时出手，陈凡恐怕还当真很难逃脱，只是赵何并未把握住。
“收获如何？”
陈凡点头，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收获颇丰！”
白起沉吟片刻，“那便与我入宫面王吧。正好你也去复命！”
身为臣子，领命而去，如今归来，第一件事，也该去秦王那里复命，至少别人都是这样做的，也就陈凡是个特例，每次返回咸阳，便直接跑回家中了。而秦王嬴稷对他也要多几分耐心，从不因此问罪于他。
只是，以前陈凡年纪小也就罢了，以不知事为由，足可以开脱。如今已经十八岁了，这个理由便不够了。
陈凡见师母已经将小小和刘寿带进府内，便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可是朝中有什么变化？”
白起点点头，“魏人张禄，入秦为客卿！”
“此人如何？”陈凡眉头一皱，原来是这位啊！张禄本名范睢，魏国人，因在魏国得罪了魏国公子魏齐，被人打得半死，且以便溺之物辱之。他忍辱负重，这才艰难逃得一命，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这位竟然已经入秦了。
“手段很是厉害，朝中风气为之一肃！”白起道：“听说此人，在魏国受了奇耻大辱，险死环生，到了大秦隐姓埋名，为了见王上，等了一年之久，日日食粗粝饭食，却从不言弃……”
白起明面上是在夸赞范睢，但言外之意，却是在告诉陈凡，此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需得万分小心。
这也是他为何让陈凡随他入宫复命的原因。这位如今在秦王身边很受信重，日后说不定能够更进一步，成为上卿。
宁罪君子，莫罪小人。而在白起看来，此人言行，绝对算不上君子，反倒是个真小人。
陈凡又岂能不知此人的厉害，睚眦必报之名，流传千古。这位可算不上什么好人！在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历史上，白起便是因此人而死。
所以，陈凡从一开始对此人的感观便算不上好。
他点了点头，“老师，我明白了，日后我会多加小心的。”
虽然他并不害怕，但这人他也不想招惹。甚至他都在想要不要趁其如今还未起势，提前灭杀了事。
以他如今的能耐，想要做到似乎也并不难。
“莫要胡来！”正当陈凡在心中盘算此事可行性的时候，一旁的白起突然眉头一皱，出声轻喝道。
陈凡一愣，“老师！”
白起对这个弟子太了解了，陈凡一个眼神的变化，他便能将陈凡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却明显感觉到了陈凡对那张禄起了杀心，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陈凡对一个人起如此厚重的杀机。
“还没到那一步，有时候遵守规则不一定是坏事，除非你有把握能在规则被打破之后，再次重塑一个规则！”
“而且，此人也还有用处！”说着，白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咸阳城内某处。
陈凡立刻明白了此人能够得到秦王看重的原因。这哪里是因为其辩才，分明就是秦王为国相魏冉准备的一把利刃啊！
难怪老师白起不让他动此人，因为此人如今代表的是秦王嬴稷。
沉寂了这么久，蛰伏了这么多年，秦王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如此对外征战的胜利，让秦王嬴稷的威望，在国内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初出茅庐，只能靠舅父扶持的少年君王了。
君王始终都是君王，对于权力有一种天生的掌控欲，再和善的君王，面对权力归属时，也会露出獠牙，哪怕对面是自己的亲人！
天家无亲情！
朝中真正要起波澜了，而且还是大波澜，甚至，他与白起都会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