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谁也救不了楚国。我做不到，又为何期望别人能够做到，楚国病了，上上下下都病了，病得不轻。”庙祝声音有些凄怆。
“楚国从来不乏忠贞之士，智慧之人，曾经的大夫屈原，不也正是由楚人自己送上绝路的吗？你说那位在投身汨罗江时，在想什么？我猜大概也是你刚刚所说的这些话。”刘寿并未见好就收，而是再补一刀。
那庙祝凄然一笑：“大概是的，无外乎大楚要亡了之类的话，以前我还不信，但现在信了，他看得比我远！”
“楚国之疾，在于三姓，欲医楚疾，先除三姓，但除了三姓，楚国也就亡了！”刘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丝毫没有看见眼前人的失望与伤感。
其实这个话还是陈凡对他讲的。之前他并不理解这句话。既然楚国朝政皆由三大姓氏把持，那便想办法将这三大姓氏根除掉便是，而后励精图治，未尝不能变得像大秦一样强盛，可是真正来到楚国之后，深入了解之后才发现当初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天真。
不除三姓，楚国虽病未死，但真要这么做了，那楚国也就真亡了。只要心胸和眼界到了一定地步，都能看透这个问题。越是有智慧的人看得越清楚，对于楚国的问题认识也就更清晰，而对于楚国的局势，也就更绝望。
大夫屈原，大概看到了，眼前这庙祝大概也看到了。
“你可真是个混蛋，此时你不应该出声安慰我吗？为何发笑？”庙祝的语气有些幽怨，看向刘硕的眼神也是极为古怪。他选择刘寿作为朋友，大概也是源于此吧，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掩饰真正的想法，有什么便说什么，向来就是直言不讳，有时候甚至有些过分，根本不会顾及他的情感。
“你已经不是那个大楚朝堂之上名噪天下的春申君了，你只是这里一个小小的庙祝，每日给后土娘娘，奉上香火瓜果就够了，楚国未来如何，又关你什么事呢？”刘寿撇了撇嘴。
这庙祝便是楚国春申君黄歇，当世四公子之一，才名出众，胸怀大志，曾游历天下，又拜为国相，但如今却是零落成泥，在此地当了一个庙祝。不得不说，这很讽刺，但很楚国。
黄歇陷入沉默，过了半晌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说的有道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那些事已经与我无关了，想得再多都没有意义。”
“还有酒吗？你拿的酒不错，喝过一次便忘不了，总是时刻想起。”黄歇看向刘寿。
刘寿摇了摇头，“还剩下一瓶，但有他用，你就别惦记了。”
他的酒也是从师尊那里弄来的，这么多年也没回去补充过。一直抠抠搜搜的，喝了这么多年还能剩下一坛，已经是极为难得。
只是仅剩下的那一坛，他刚刚出门之前便允诺了那名老者，也就是婉婉的父亲，所以黄歇是别想了。
黄歇有些惋惜地咂咂嘴，有些不满，“明明是你有求于我，怎得你比我还要霸道呢？”
“只是看不得你一天悲春伤秋，身为男人，一天婆婆妈妈的算什么。”刘寿瞥了一眼黄歇，这家伙大概还当自己是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呢。
想当年，黄歇门下门客数千之众，在整个寿春，云行景从，朝堂之上，一呼百应，有王上信重，门客支持，堪称风光无二。
不过在他看来，黄歇落得如此下场。终究还是咎由自取，身为大楚令伊，可谓是位极人臣，可终究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所在。
能在楚国做到令伊这个位置的外姓人，本就少的可怜，还下手没个轻重，想动楚国三大氏族的人，只能说他能活下来都是奇迹了。
当然，他本来确实应该死了才对，还是刘寿出手帮了他一把，否则连这庙祝都没法做。
“你说话一直如此吗？这些年怕是没少因为说话而与别人起冲突吧？”黄歇不无恶意地想道。这家伙有时候说话是当真难听，就没人能够管管吗？
刘寿面无表情，而黄歇则是笑出声来，一直看到刘寿的面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他才艰难地收住笑声。
“好了，好了，谁也别笑话谁，谁还不曾落魄过，你当初刚到楚国，不也是幸亏我出手相助吗？”
刘寿当初刚到楚国时，还是颇为落魄的，身上受了伤，行动不便，恰好遇到春申君黄歇出行，施以援手，这才缓了过来。
“你不出手帮忙，我也死不了！”刘寿这话倒不假，要是他想，师尊怕是随时能赶过来。当初老师留给他的法剑，说是护身之器，但真正用过之后，才明白这法剑真正的用途。那东西，就是个摇人的！
“你托我打听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武夫一品之上的境界，在楚国并非称为武圣，而是天人！”
“天人……”刘寿点了点头，这名字倒是起得不小，不过武圣千年之寿，力能拔山断流，称之为天人倒也可以。
“整个楚国对天人有所记载的，我只听闻过一处。传闻屈子流至汨罗江，曾着下《离骚》、《天问》、《九章》、《九歌》等名篇……”
“等等，你确定？大夫屈原？还有你说的那些文章，与天人有关？他自己投江自杀之时，也不过二品之境吧？”刘寿闻言一头雾水，只觉得黄歇这是在瞎说。
“所以我说是传闻，传闻屈子那时福至心灵，得天人之秘，得通天之道，只是其心已死，放弃了入天人之境。这东西嘛，我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总不会完全是空穴来风，必然有其缘由。”黄歇摊了摊手，“你要是真想从我这里得到确切的天人之秘，那你算是白瞎功夫了，我要是真知晓，早就告诉你了。那东西我也不懂啊，我自己都才三品之境呢！”
刘寿点头，“倒也有理，不过……汨罗江吗？”
“嗯，汨罗江，玉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