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这孙昭凌即位后,于景阳王朝广搭祭仙台,大建庙宇,为的就是盼天门再开。他屠戮文人,以开疆拓土盖出师无名;扶持百家编撰无用学说,愚弄教化百姓;
可登仙之法再不可知,百年来那寥寥几位入巅峰者,即便可纵横人间,却依旧登仙无望。
傅丞翊眉头深蹙,这些事,若不是应如是告诉他,他定是不能知晓。
半晌后,傅丞翊朝应如是问道:“先生所言,着实开了晚辈的眼界。这些与我母亲戒指一事,是否有关联?”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自己母亲是西荒异族公主,而父亲又是土生土长的景阳人。景阳与西荒绵延交战数十年,既五族混战,母亲身亡与否,若亡又是否与景阳有关,戒指一事又为何?
应如是端详傅丞翊许久,末了他淡淡说道:“此前说过,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仙界有仙界的法则,这西荒异族偶得仙人指点,虽无法飞升,却得巅峰后入地仙之法。”
西荒异族得此指点者便是傅丞翊的母亲李美禾。
四族齐围,她携入地仙之法出逃,待行至漠川,遇傅守恒,朝夕相处间,双双坠入爱河。
彼时傅守恒拜当世巅峰方造化门下,习不周剑道。傅守恒武学天赋过人,仅是六七载便已入超然大境,距那巅峰也仅是半步之遥。
孙昭凌闻李美禾栖身漠川,大兵来犯。彼时,西荒异族白尔弥亦携大兵入境。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黄日天与白尔弥交手百十回合,不分胜负。这边孙昭凌暗下屠城令相逼于傅守恒,一边是无辜百姓,一边是爱妻。
考量后,傅守恒选择了前者。
但交出结发妻,他自然也不愿,于是便一人一剑,立于漠川城头,胆敢前进一步者,杀无赦。
此时一神秘蒙面人突然出现,其与方造化、纵八荒、毋柳懿以及两位巅峰境界的文人蛟龙阁主齐恒三和落雪楼主陆渊境界相同,亦是巅峰,甚至隐隐还要高出他们几分。
傅守恒与其苦战,一式江月见重山,山河变色,见者骇然。
只是却依旧不敌那人,眼见此,他便以修为尽失为代价强入巅峰,后又与那人交战。傅守恒虽略胜一招,却也将那人重创。
那人仓皇而逃,傅守恒也再强撑不过,萎靡而倒。
所谓自废修为,原来是听给外人的说辞。
前方战事止息,后方李美禾却遭人暗算,康霓强敌不过,身负重伤,由邬童之妻扶于房内照料。
“那人是谁??”傅丞翊双拳紧握,狠狠砸了下木桌后,直接站起身,愤声问道。
这一砸不要紧,已经坐着打瞌睡的应昕云瞬间清醒了,她疑惑的挠挠头,看了一眼傅丞翊又看了一眼应如是后,又打盹,双眼缓缓闭起来。
应如是摆摆手,示意傅丞翊坐下,随即轻声说道:“是仙人。”
“所以那个暗算我母亲的......是......是仙人!”傅丞翊并不相信这天上仙人会为了杀害一个凡人,亲临人间。
应如是点点头,继续说道:“地仙便可跳出生死,与那上仙之差也仅是入天门与否。可地仙也是仙,天门既关,那人间便不得有仙!”
“那我母亲当真是......”傅丞翊有些语颤,“死......死了?”
“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戒指一事吗?”应如是盯着傅丞翊的眸子,只见傅丞翊眸中已是氤氲上一层水汽,“我现在便告诉你。”
仙人自然是通天修为,即便是凡间巅峰,亦不可与其比肩。方造化持水鸣涧而来,与那仙人交手后重伤,境界直跌两层。
那仙人仅是动了动衣袖,呼美禾便倒飞砸入房中,他又一拂袖,卧房便燃起熊熊大火。
下凡已是有罪,若再害凡人仙根难存,那仙人便以此法,欲将那入地仙之法与你母亲同消失在人间。
仙人至此,傅家院中,凡人禁行。
应如是擅长推算,知人间遭难,此时,身为上仙的他出天门,飘然而至。
那上仙虽杀人心切,却也怕应如是折返天上告他个染指人间之罪,他佯装收手,却趁应如是分神之机,朝呼美禾眉心点了一指,随即折返天上。
“那仙人私自下凡,染指人间,遭人间气运压身,若是长久滞留便回天无望,灰飞烟灭。”说着,应如是看了眼这会儿已经彻底睡着,鼻孔因为打鼾还在冒泡的应昕云,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那人加害你母亲后,便折返天上,但每二十载会临人间,观人间可再有地仙!”应如是掐指算了算,沉声道,“便是明年了。”
“明年?”傅丞翊眉头蹙起,但随之又问道:“我母亲被先生救下了?”他有些激动,听应如是这样说,自己母亲许是没死!
应如是点点头:“你母亲被我救下后,你父亲赶来,看到院中死的死伤的伤,便痛哭失声,护佑百姓本是英雄,可英雄至此,不是英雄。”
“我知道对你不公平,前人未竟之事,不该强加你身。”应如是看着傅丞翊,沉声说道,“戒指一事,你父亲身死一事,皆是为引你入局。”
“你母亲并未身死,但被那仙人夺取了气运,自此长睡不醒。我便将其送往了不老泉,毋柳懿以此泉延你母亲寿命。”
至此,傅丞翊才知晓,原来世间事,只是一盘棋,凡人只能夹缝求生,任所谓的仙人操弄。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父母的一枚棋子呢?
就连今日至此,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和推演之中。
如果起先傅丞翊想的仅是以战止战,保景阳不生战事,不以牺牲百姓为上层人建伟业。那么现在,仙人、巅峰、人间气运,他要护的就不只是景阳百姓,而是世间苍生。
傅守恒以身死迎他入局,李美禾以长睡不醒引他前行。这局胜负未知,但代价却难以承受。
“若你不愿,回头做一个普通人,娶妻生子,安稳一生。”饶是应如是擅长推算,此刻也猜不透傅丞翊的心思,他看着傅丞翊,轻声说道,“还来得及。”
傅丞翊眼中似有犹豫,此刻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世间五族,国百千,若是因抢那成地仙之法便使人间生灵涂炭,刀剑无眼,铁蹄无情,届时漠川、凤池山庄、沙洲、汜水,包括万群、邬潇潇、虞欣、邬童等等那些无辜的人,会不会都沦为刀下魂。
更何况,现在还有那个仙人染指!
思索片刻,傅丞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迎着应如是打量的眼神,坚定说道:“我循己道,从己心!当护人间气运,无论天门开关与否,那天上仙人,都不得再来染指人间!”
傅丞翊两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凡人如何,仙人又如何?
“可你要斗的是那上仙,你不怕死?”
“若死是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即便我不付,日后也自有他人付。命运选择了我,我当付!”
既自人间死生,我亦愿身如棋,纵横南北西东,平生事,不负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