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潇潇随傅丞翊一道自京城而来,不过此次她并未去往漠川城,而是直接返回了凤池山庄。邬童和女儿一别许久,那自然是极为想念,两人有话不完的里外家长。尤是邬童又从邬潇潇口中听闻傅丞翊做了景阳朝的刑廷尉,无论府宅还是断案皆何等风光,他心中对自己这未来女婿是愈发满意,喜上眉梢。
反观傅丞翊这边却是陷入了难地,傅守仁一拳打死裴佸的事瞒是瞒不住的,其此前所带官兵连夜离开漠川城,不知去往了何处又给谁前去送了信儿。与常峰云及朝中兵部闹成如此局面,并非傅丞翊心中所想,若是裴佸不死,可能仍有稍许回旋的余地。
不过事已至此,加上本就是那孟家少爷行刺杀之举在先,便是找哪个明事理的来断,都怪不到傅丞翊疑惑傅家的头上。况且,即便傅丞翊与傅守仁因弑父之仇生有嫌隙,但说到底,未对外宣称断绝叔侄关系,那还是一家人。
傅丞翊拜会三叔傅守信之后独自返回了傅守恒与其母生前所住庭院。庭院许是常有人打理,所以分外干净。推门进入房中,桌椅板凳亦或是床上衣物,皆是如来时模样,且也是一尘不染。傅丞翊走向床榻,拿起那个首饰盒,打开后看到蝴蝶发簪和自己幼时的长命锁。
旁人对傅丞翊母亲一族称呼多有不同,在方造化口中,其言呼延异族,称呼母亲为呼美禾。而自其他人口中,则唤西荒异族,称之李美禾。但无论如何称呼,都不能改变母子事实。
看着手中长命锁,傅丞翊脑海中竟莫名出现天堑沟壑下给予拾柒剑三分气运的白裙女子。他摇摇头,打开长命锁后,便看到了那张纸条和被方造化称为天境冰珠的东西。
依稀记起方造化那句,欲知晓纸上文字内容,需得去往呼延也便是西荒一族。傅丞翊不禁开始低头猜思,以自己如今脱骨境的修为,跨不跨得过那道天谴沟壑。
“也许改天可以一试。”
傅丞翊又拿起那颗圆珠,圆珠入手后傅丞翊顿感手心传出一股冰凉之意。不过这冰凉之感似与其体内小重山相斥,霎时让他气海翻腾不息,久久不能平静。
将圆珠迅即放入长命锁中,傅丞翊喃喃道:“老头曾说这珠子似与登仙有关?也不知是如何个登仙之法。”
傅丞翊不知道的是,他刚才将珠子放置手中时,原本晴空万里的白日忽生阴云,而那珠子被他放入长命锁后,那阴云又瞬间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四四方方白帝城悬浮于白云间,偶有白头红颈的鹤群掠空飞过。城中大道纵横,斜狭相连,万市开场,俨然一派盎然生机。
方造化捧着酒葫芦倚城墙而坐,他身边,正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尺树和寸泓。
正闭眼仰头豪饮的方造化倏得眼睛睁开,他掐指小算后转头朝尺树和寸泓问道:“你们两位在白帝城,难道就是为了看住我?”
寸泓没说话,尺树则是摇头笑道:“以我和寸泓修为如何看的住方剑神?剑神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狱卒,而你是犯人一样。”
见方造化撇嘴摇头,尺树看了眼寸泓继续道:“再说了,白帝城是剑神的地盘,我和寸泓到底是多大胆才敢在别人的地盘上造次。”
“你这小丫头。”方造化笑了笑,“倒是会说的很。”
“剑神过奖了。”尺树朝着方造化侧身一礼,随即便以肩膀撞了撞旁边的寸泓,“说话。”
寸泓点点头,依旧是那副万年没有变化的脸色道:“尺树说的对,我们两人不是为了看住剑神,而是陪剑神度过余下时日。”
尺树瞬间脸色一恼,她也顾不得方造化在场,竟是直接伸手揪住寸泓的耳朵朝他怒声道:“你能不能表达清楚点儿!这话说的好像剑神要死了一样!”
寸泓被揪住耳朵,许是吃痛方才咧嘴嘟囔道:“不是你让我说话的嘛!你怎么又来怪我!”
“余下的时日......余下的时日......”喃喃两句后,方造化眼望云间出神,“我还是没想好啊......”
景阳王成黄日天府邸的藏书阁内,黄擎云跪坐在地上,一脸愁容。而那个长相恐怖的老者则是盘腿闭眼,入定休息。不知黄擎云等了多久,看到那老者睁眼,他迫不及待开口道:“老头,我那离间的计谋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啊!”
“哦?”老者嘶哑开口,“此话怎讲?”
“你是不知道。”
黄擎云愁而起身,他手脚并用,一时间将川南边关之事细细告知了老者。不过,他倒是有意隐瞒了派人前往漠川城刺杀傅守信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本就在他的计谋之外。
没成想那老头听罢却是毫不在意,他的嗓音如同被人紧紧掐住脖子又如枯叶摩擦般在房中响起。
“小子,成大事者需有静气,你这才失了一处,景阳三洲四地一十二水,岂会皆如川南般?”
“我都不用想。”黄擎云眉头皱起,“至少那桓洲和沙洲定不会起反,还有汜水。”
“抛开这三处不讲,不还有十六处?”
“老头,你不知道,现在......”
那老者未待黄擎云把话说完便摆手将他打断了,他笑道:“无妨,我便助你从惊蛰洲下手。”
说罢,那老者从袖中掏出一枚通体漆黑的令牌,他将那枚令牌扔给黄擎云道:“我不便出面,你且拿着这枚令牌去拜访一下常峰云,无需多言,他自然懂得。”
待黄擎云持令牌离开后,那老者眯眼喃喃道:“儿子,你我父子,相信很快便能相见了。”
大将军府中,常峰云听着堂下官兵所报漠川城一事,他拳头攥的愈发紧。待听到牙门将裴佸被傅守信一拳打死后,更是愤而从椅上起身。
“好!好!好!”
一连三声好字出口,常峰云额上已是青筋暴起,他气急反笑道:“傅丞翊看来是铁了心要得罪我了,好,那便如他所愿!”
正待他低头思索下一步走势时,忽听得官家来报,言那黄日天义子黄擎云求见。
对于黄擎云,常峰云还是有一些印象的,身为黄日天义子,其身份自然是朝中不少官员的攀附对象,而兵部自然也不乏官员主动上前讨好。
但在常峰云眼里,一个宦官而已,纵使修为如何高深,不过是一个不完整的阉人,他打心底里便鄙夷至极。不过黄日只是常伴大帝左右,且亦不掺和朝中派系之争,与常峰云倒是并无任何瓜葛。手底下官员攀附归攀附,他虽自知,但并未放在心上。
“黄日天义子?”常峰云皱眉道,“求见我?”
“正是。”
“不见不见!”常峰云拂袖背过身去,“本将军心烦着呢,告诉他,改日再来吧!”
“是!”
那管家离开后,常峰云正欲继续低头猜思是派大军前往漠川城还是派个军中大境界者前往时,不料那管家又是快步跑进堂中。
“大将军,黄擎云言他有急事要见您!您若不见,他便赖在府邸门口不走了!”
常峰云闻言冷哼一声,也是当即决定亲自去往门前,但却不是为了听黄擎云言事,而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本将军正愁没人出气呢!带路!”
黄擎云站在将军府前,左右踱步徘徊。刚才听那官家说常峰云心情不佳不愿见客,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嘴中愤愤叫骂道:“要不是那老头有交代!老子才不来呢!”
“你说什么?”
忽然,黄擎云听到背后响起一道夹带怒意的男声,他急忙转头,不料却被身后的常峰云怒踹一脚,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