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傅丞翊不解的眼神,傅守信当即将自己手脚健全之前所学那套拳法告知了他。从傅守信的话中,傅丞翊也知道了,原来傅守信那拳法乃是从自己母亲处得来。
“我天赋不高,比不上你爹和你三......傅守仁。”傅守信叹了口气继续道,“修武十四年方才迈入个武夫境,若不是你娘当年指点于我,授我那套拳法,怕是这辈子也达不到初成。”
“那拳法这么厉害?”
傅守信眼睛一瞪:“那是自然,虽然在你娘那一族,此拳甚是寻常,但却是让我的体魄淬炼的极为健壮。若不是当年伤我那人境界高我,我是定不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
“不过......”傅守信咧嘴一笑,“你已替我报仇了,估计那人这辈子要将牢底坐穿,虽有条命,但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你别看三叔手脚不能动,整日坐在这里像个废人。”傅守信自信一笑,“心中练拳,却能为我这残破的躯体藏气纳力,让我不至于真如废人般风雨飘摇,说句不客气的,怕是你的底子都没我牢!”
傅丞翊闻言笑了笑没说话,但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巷子中那老夫子的一番话。那老夫子所言的筑基一事,他此前从方造化口中也听过,不过跟老夫子不同,方造化说自己地基打的甚好,本着对父亲师父的信任,这才没有去轻易听信老夫子的话。
“说起那老头。”傅丞翊走出傅守信的院子,想起自天堑沟壑再一别,已是许久未见了。“也不知他在哪儿,还有那红衣男子,又把万群带去了哪儿?”
云间的白帝城城头,方造化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喃喃道:“他娘的,是谁骂老头子我了吗?”
方造化在这白帝城头已坐了五六个日夜之久,他在想一个问题,一个事关自己生死的问题。
拿起腿边的酒葫芦,方造化仰头欲喝,但是那酒葫芦滴下一滴后便空了。方造化显然有些不悦,他狠狠拍了那酒葫芦一下后出声道:“扫兴!”
“前辈,想的怎么样了?”
身后一道女声响起,方造化下意识转头,只见尺树和寸泓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这城头之上。
方造化白了两人一眼,继续转头看不时飞过的白鹤去了。
尺树和寸泓对视一眼,直接来到方造化身边坐下。她朝身后的寸泓摆摆手,寸泓心领神会,直接转身离开,片刻后,他环抱两坛酒走了过来。
方造化看到酒坛眼睛一亮,他伸出一指指着尺树和寸泓坏笑道:“还是你们会来事儿,知道老头子想要什么。”
尺树笑了笑,不置可否。她当即打开坛塞,将那坛酒搬起放在了方造化跟前。方造化也没客气,他忽而伸出一指,朝那坛酒勾勾手后,一道酒柱从坛中涌起进入他手中的酒葫芦之中。
“剑神的葫芦看起来着实精致呢。”
瞧了尺树一眼,方造化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旁人送的。”
方造化口中的旁人不是别人,正是傅丞翊。
“剑神。”
站在两人身后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寸泓忽然出声道:“明日便是最后期限,您可曾决断?”
方造化闻言眯起眼,他笑着回道反问道:“我倒是想知道,若是我回去,上界那人会如何?”
寸泓摇摇头:“我们只管传话,其他一概不知。”
“入棋盘却令推演局势僵持六十余年,悄增那一子迟早也会被发现。”尺树转头看向方造化,“剑神觉得会如何呢?”
方造化低头沉思许久后倏地一笑,而后他朝尺树和寸泓两人开口说道:“先前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
尺树和寸泓皆是抬眼看向方造化,想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方造化举目远望,他眼神复杂,其中有后悔、有遗憾、更有欣慰。
“他说,可为可不为,为何登仙?不可为仍为,凡人之躯亦可比肩上仙!”
“这世间人,有自己认定的路,有自己要追求的大道,且世间事,也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方造化苦笑一声,“棋盘湮灭数次之久,为何那些人还不明白?”
“我若离去,那人会如何待这白帝城人?”
许是知道寸泓会如何作答,方造化这话是看着尺树问的。
尺树虽然摇头,但开口却是:“剑神应该比我清楚的多,白帝城本就是那人在棋盘外为你开辟的观局之处,城中人按照那人之道生存繁衍,也是凭着他们所赠的气运,剑神方才于盘中入地仙。既然剑神任务失败,那这些人也便无用了。”
方造化闻言眸子中闪过一道寒意,沉默许久后,他朝尺树和寸泓摆摆手道:“我已决断,明日两位自知。”
尺树和寸泓对视后也是直接从地上起身,方造化这是下了逐客令,她和尺树自然识相,于是便转身离开了白帝城头。
一边低头走下城楼石阶,尺树一边将刚才方造化那句话翻来覆去喃喃重复。
“可为可不为,为何登仙?不可为仍为,凡人之躯亦可比肩上仙?”
翌日,方造化踏上白帝城头,此时尺树和寸泓早已等候在此。朝两人点头致意后,方造化仰头望了眼万里无云的天色,随即大手朝身后一挥,一道光圈旋即自城头向整座城蔓延开来。
做罢这一切,方造化背手站立在城头之上。在尺树眼中,方造化的背影尽显孤独和萧索。
等候许久,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快速聚拢起一团巨大的云彩,自那云彩中传出一声仅有方造化三人能听到的威严老者声音。
“方造化,今日为你一人开天门,尔需速速返之!”
说罢,那聚拢的云彩迅即四散开来,紧接着一座拱形的金色石门自那穹顶凭空出现。金色石门缓缓打开,那石门之后灰蒙蒙一片,进入当是别有洞天。
“方造化!还在耽搁什么!”
那道威严的声音忽而响起,方造化微微一笑,当即迈步而上。
对于尺树和寸泓来说,那道石门之后便是这世间修行人苦苦追求之处,踏入石门之后,那将又是一番崭新的天地。两人望着方造化的背影,面色皆是复杂,因为对于方造化来说,那石门之后等着他的,却是严刑和问责。
方造化脚步踏云梯,片刻后便离开城头百丈有余。
突然,低头迈步的方造化忽而摇头一笑,紧接着他直接将自己踏出的那一脚抽回。他仰头望着那天门之后说道:“今日,我若是不回去呢?”
威严的声音闻言顿时响起:“你敢!”
敢字落地,自天门之后蔓出无上威压,那威压让方造化不得不弯腰低头。冷笑一声,方造化大喝一声竟是又将身子直直站起。
“方造化!”那威严的声音语气有些震怒,“你大胆!”
方造化闻言突然仰头大笑起来,那笑声洒脱肆意,竟令那蔓延开来的威压之势稍稍减弱。
方造化手指天门之后,冷声质问道:“你们有何资格称自己是天道!有何资格对这世间指手画脚!哈哈哈!棋盘和棋子二字就断了世间气运和世人生死,你们凭何?”
说罢,方造化右手一挥,一道如浪花拍岸,水滴石穿的响声瞬间响起。再次抬眼,水鸣涧已是握在方造化手中。
“方造化!你敢坏了推演的规矩!“
“规矩?”
方造化脸色一寒,他盯着天门冷声道:“我今日便要破了这规矩!”